就这样,在炎炎夏日的草棚子下面直接开起了会,大家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操作。
所谓赈灾便是需要粮食,而粮食是需要花钱买的,因此,话题就都转移到了如何搞钱上来。
公开募捐是一种方法,但是光靠这一种方法显然不够,仲浦先生提议:
“募捐处不单设置首都一处,沪市等大城市也要设立,我们也不单要在首都掀起舆论,更要在全国掀起一股舆论,让全国上下都参与到赈灾上来!”
“人手怕是不够!”秋明先生提示道。
“北大的学生和首都的有志学生都可以吸纳进来,他们有的马上就要毕业亦或者这个夏天刚毕业的,尽可当做一个社会实践,参与进来。”钱玄建议道。
“这个办法好,比如赵氏严这样的就不错,还有你们北大学生会,我赞同。”首常先生道。
“在舆论这一块,单靠我们声势不一定够!”汤皖担忧道,主要是启瑞目前对于难民这一块暧昧不清。
汤皖不清楚启瑞是单针对自己,还是原本就针对难民这件事,如果是针对汤皖自己,大不了汤皖低个头。
可若是针对这件事,那么舆论就有可能会被压制,这才是汤皖最担心的地方。
一旦舆论被压制,起不到应有的宣传效果,那么对于全国募捐则是致命的。
“你是想联系他们?”迅哥儿突兀的问道。
“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一旦我们所有人都聚集于同一个问题上,必定引起全国范围的讨论。”汤皖极其确定道:“我亲自登门去找辜汤生,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会答应的!”仲浦先生补充道:“在大义面前,辜汤生比任何人都看的清。”
第一步便是制造全国范围内的一场舆论,让华北巨大旱情真相让所有人知晓,然后则是设置募捐处。
但是如此还不够,汤皖再次议题道:
“组织义演,群星荟萃的义演!”
义演在这个时代不稀奇,之前已经有过许多成功的例子,不过以往仅此于义演的演出费作为捐赠之用,面对百万难民,显得杯水车薪。
而汤皖想搞一个大的,借照后世的例子,在义演之后,搞一个盛大的慈善晚宴,组织一场拍卖会。
当汤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大家纷纷觉得甚是稀奇,又觉得应当如此,只是拍卖什么东西呢?
“比如秋明先生的字,梅大师的个人物品,迅哥儿文章的原稿,和名人之物等!”汤皖说道。
还可以这般操作?大家纷纷被汤皖的脑洞所折服,而最后的举办地,汤皖也建议放在沪市,避免了南北双方的干涉。
只是这一番运作下来,怕是要把某些人给得罪死了,汤皖甚至能想到,自己绝对会成为不待见之人。
本来,当局就不想管难民的事情,但是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管。
而且,舆论起来了,当局首当其中,定然要被许多人骂,他们岂能给汤皖这个始作俑者好果子吃。
因此,关于这一点,汤皖不打算把这其中得了厉害关系挑明,免得乱了军心,牵连到别人。
谈完了事情,喝了几杯茶,大家就开始依次退去,准备开始回家写文章,制造第一波社会舆论。
汤皖踱着步子,缓步慢走,愁眉紧锁,却是听见了仲浦先生呼唤的声音,旋即转过身来,问道:
“仲浦兄,可还有什么事?”
仲浦先生低头沉思片刻,走上前来,总觉得汤皖藏着什么没说,于是,凑到耳边,道:
“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多一个人多一个办法。”
汤皖低头浅笑,应付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也是在这一刻,正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让自己一个人抗吧。
他们这些原本就存在的人,还有他们的历史任务需要完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匆匆的时空过客。
原本历史上的这次大旱情,本就被一笔带过,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因此而亡,最终也没有个定论。
史书上的匆匆几笔,后人不可得知,但是汤皖亲眼目睹,如此之人间悲剧,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胡同里依旧人来人往,孩子们在肆意穿梭玩耍,挑货郎高声吆喝着,引得一帮孩子们围观,直流口水。
微微西斜的阳光,在南边围墙下投放出一片阴凉之路,汤皖带着头,进入了这片微凉之中,刚一伸手就触碰到了烈阳,可谓如履薄冰不为过。
这一路上,汤皖寡言少语,尽可能快速的回家去,仔细想想如何去暗中布置,尽量把主犯这个头衔给拿下来。
尽管汤皖已经在全力掩饰了,却还是被身后的钱玄瞧出了异样,在一处开阔地方,追上了汤皖,便质问道:
“皖之,你停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
汤皖平淡如常,敲不出一丝慌乱,风轻云淡道:
“能有什么事?”
钱玄却是不信,直觉告诉他,汤皖定然是藏着什么了,便又执著的说道:
“你定是有事,不然在这大热天的,为何走的如此之快?”
“回家写文章而已,刚理出了些思绪,想尽快落笔!”汤皖搭着话,就往前赶去。
与钱玄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分开,汤皖一头钻进寂静的房间里,开始在脑子里仔细搜索这次旱情的相关历史资料。
然而,只是得到了只言片语——1917年夏季,华北旱灾,护法运动起.......
史书真是一点都不温柔,明明是致使千上百万人流离失所的大旱灾,却是只得了四个字的一笔带过。
沪市的十里洋场,灯光酒绿,平津不夜城大舞台,首都八大胡同闻名全国.........
真是不敢相信,大旱灾发生的同时,这些地方仍然昼夜喧闹不止,繁华依旧,俨然一副太平盛世之模样。
他们纸醉金迷,舒心的过着奢华的上等人生活,而华北的老百姓已经开始饿的吃树皮、野菜、观音土。
天堂令人向往,地狱也不可怕,然而处于天堂与地狱相交地带的人,才是无比痛苦。
既得不到天堂的关爱,也下不去地狱一了百了,只能于挣扎,于迷茫,于纠结,徘徊于这个世界上。
那么这百万难民是犯了什么错?否则为何要遭受此般人间悲剧呢?
答案却是“没有”,他们没有犯错,他们本就是普普通通老百姓,能有什么错?
如果非要给他们定一个罪名的话,无非是多呼吸了一口空气,多吃了一粒米,多看了一眼这个世间。
一句话以蔽之,他们投错了胎而已,他们应该执着于当一个游魂野鬼,忍上百年孤独,只为等待那一个黄金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