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君只是担心夜微澜受到责罚,忍不住上前一步为她求情,“宗主,是弟子管教有失,若是宗主要责罚,弟子愿意一力承担。”夜微澜看不过去,一个箭步与林子君并肩而立,“惹是生非的不是我,凭什么认错?”
阙梵音扫过剑拔弩张的少年郎们,最终将目光落在站在林子君身侧一脸倔强桀骜的少女,沉默良久后,方淡淡道:“也罢。不过年轻人之间的切磋。”
孟沉香听罢,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若是追究起来,终究还是她们吃亏,毕竟最先动手的是瑰玉,若是清流弟子有什么闪失,她们也难辞其咎。
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只是瑰玉与夜微澜的梁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下了。
入夜的江风猎猎,夜微澜却了无睡意。她从包袱里掏出了之前偷偷带来的梅花酿。她坐在屋顶,月下独酌,怀中的桃木梳妥帖地放在心房的位置。走上甲板的林子君与秦朗抬首便见那少女怡然自得地坐在屋檐上,本就白皙的面容在月色的照耀下愈发凝白如玉。林子君不由足间轻点,跃上屋檐,落在夜微澜右侧,而秦朗落在她的左侧。夜微澜自然而然的递过她的梅花酿。二人倒是不拘小节,就着她喝过的瓶口喝了起来。
喝到兴致高昂,夜微澜怂恿起林子君吹笛子,她想听。林子君拗不过夜微澜,只能乖乖照做。夜微澜满足地喝上最后一口梅花酿,便猛地掷地而起。她一个旋身,轻盈地落在甲板上。她还记得舞媚姐姐教给她的舞蹈动作,那是她唯一仅有的烂熟于心的舞步。她足尖轻点,在甲板上扬起她纯白无暇的裙裾,那飞扬的衣袂如若展翅高飞的白鹤。足尖所到之处,宛若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罂粟花。摇曳的鱼灯斑驳地落在那抹白上,如若镀上了一层金边。每一个鼓点都是一个飞跃,一个激昂的音节,就是一个曼妙的旋身。那双棕色的眸子,此刻染上一层熏然欲醉的媚色,波光潋滟,竟连夜幕之中的星辰也为之失色。
清脆沉稳的笛音回荡在这山峡之间,偶而激起山林之间鸟兽的低鸣回响。秦朗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与他印象之中的魔教妖女截然不同。在他固有的印象里,魔教妖女,是一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嗜血妖魔,而不是眼前的任性妄为却活得张扬肆意的少女。夜微澜忽而想起什么,她魅惑一笑,眉梢里的醉人媚意氤氲而出。
她跃至秦朗的面前,唇角的笑意不减。秦朗似乎能感觉到她带着淡淡梅香的鼻息,他的瞳仁里映着夜微澜那张如玉的娇颜。脸颊染上的醉人红晕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娇艳。
她伸出柔荑,轻轻地握住了秦朗的手,将他拉下了甲板之上。她笑得开怀,像翩跹的蝶,在秦朗身侧起舞,旋转。秦朗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也随之一同起舞。尽管秦朗的舞姿略显拙劣,但他神色轻松,带着微醺的醉意,任由身体随着乐声舞动。一时之间,船舫上少了几分上京的紧张,多了几分闲散。
醉人的酒意让夜微澜有些头昏脑胀。眼前的景象如若灯火游龙,在她眼前一一掠过,而她却无法伸手触及。
一张熟悉面容映入眼中,夜微澜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她伸手想要触及那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容,却不料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干净的气息,温暖的热度,让她感到眷恋。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亦或是别的原因,晶莹的泪珠默然从眼角滑落,掉入领口里消失不见。秦朗抱着眼前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皓曜里鲜少有女弟子,而他终日潜心修炼武艺,与女子交往甚少,怀中温软而泛着淡淡梅香的少女躯体,让他心如擂鼓,不知所措,脸上不由泛起一阵热气。却在他怔忡间,怀中突然一空。他定眼一看,却见那遗世独立的人怀中抱着一名早已昏睡过去的少女。那人眉宇清冷,眼底一片漆黑,宛若深潭,看得秦朗心中微凉。阙梵音稳稳地抱着怀中睡颜娇憨的少女,敛下眸中的神色,缓缓转身,空留二人一个淡漠而疏远的背影。
夜微澜从脑袋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入目是她熟悉的船舱厢房,她缓缓地爬起来,却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托着一个瓷碗,里头黑色的汤汁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她突觉大事不妙,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她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上徐徐看去,一张冰雕般的俊容映入眼帘之中。夜微澜心中咯噔一下,正想着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被发现她偷喝酒了呢。阙梵音淡淡地扫过她兀自懊恼的神情,淡淡道:“把解酒汤喝了吧。”来自暴风雨前的平静,夜微澜不由觉得后背发凉。对于喝酒后的记忆,她仅限于月下独舞,然后,光荣断片了。夜微澜在阙梵音的高压下自然不敢作妖,只能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碗,毫不迟疑地咕噜咕噜往下咽。夜微澜想着,即便是毒药她都要往肚子里灌了。不然,阙梵音生气是个很可怕的事情,比起她阿爹阿娘生气起来还可怕。
阙梵音瞧着光底的瓷碗,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待到上京的事情结束后,浮云殿梅树下的梅花酿,记得处理掉。”
夜微澜宝宝表示心里苦,表示很憋屈,但是嘴皮子上还得答应得爽快。夜微澜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憋屈的卑微澜。反正,过几天,等阙梵音忘记这件事后就万事大吉,一切依旧。
夜微澜喝过解酒汤后觉得脑子轻松了起来,却又被阙梵音打击得体无完肤,“为了惩罚你昨天喝酒,今天不能踏出厢房一步,得在房间修习心法,还有今日三餐戒荤。”夜微澜听罢如遭雷击,只觉自己苦不堪言,有口难言。
阙梵音扔下这句话,便拿过空碗,潇洒离去,独留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夜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