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登三宝殿。云翳跟夜微澜向来不和,这次手下弟子因她而受伤,便要上来发难,决心要讨个说法。
阙梵音坐于殿上,淡漠地看着阶梯之下的众人。只见绝尘扶着炮灰一号,别的弟子扶着炮灰二号,目光炯炯,而云翳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看得夜微澜恨得牙痒痒。
“那你待如何?”阙梵音淡然若水。
云翳一手摸着他的络腮胡须,一双虎目如刃般刺向站在一旁的负伤少女,忿忿道:“必须杖责罚之,关三日曝室,断水绝食,以儆效尤,否则难以服众!”
“明明是你家弟子看管不严,前来挑衅,若有死伤,后果自负!”夜微澜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儿。
“你!”云翳被气得不轻,倒是绝尘一脸淡定如斯,只是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地道“宗主,是弟子管束无方。但清流派内,携利刃斗殴都甚是不妥。宗主若有偏颇,怕是难以服众。”阙梵音淡漠地瞧着眼前一行人。云翳见状,字字铿锵有力,只道是要等着阙梵音一个结果,不然和弟子们在这寒山殿上站一宿。
沉静良久,一把淡漠疏离的声音在寒山殿中回荡,“既然如此,那本宗的徒弟也是该受这一罚。”他冷冷地扫过站在一旁,脸色依旧略显苍白的少女,一字一句道“夜微澜,杖三十,关三日曝室,十日面壁思过。”
曝室,乃是派中犯了重罪的弟子处罚的地方。三日禁食,灵识闭之,千年玄铁链锁之,日月轮换,不眠不休。强行关闭灵识,其躯体便与凡人之躯无异,不吃不喝,日夜无眠,任是再有毅力体力的壮年男子也难以撑过这三天,莫提三日后还得面壁思过。
夜微澜却思量着阙梵音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让她接受惩罚,果真是自家弟子比她这个半道出家的人还重视,说到底她在他心里还是敌不过他的清流。就在夜微澜沉浸在自家悲伤的思绪里无法自拔之际,却听见阙梵音那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此事三人都有罪过,理应同坐。明日,惩罚明日执行。”话音刚落,他一拂衣袖,转身离开,只余下云翳绝尘等人面面相觑。只是阙梵音话已至此,云翳也不好再争辩什么,只能默默接受了这个他意料之外的结果。
夜微澜听后,心头一轻。虽说她明天开始要受罚,也并不知晓那劳什子曝室,但她觉得神清气爽,似乎就连伤势也好了不少了。
“音音……”夜微澜自知理亏,自然垂头丧气地跟在阙梵音身后,当然也随着他进了厢房。依着夜微澜厚实的脸皮,她就在阙梵音发声之前率先爬上了阙梵音的床,并乖巧的盖上了被子,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顿猛虎操作看得阙梵音乍舌。
夜微澜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留一双眸子滴溜溜地凝视着那白衣男子。阙梵音缓缓走至榻边,静静地凝视着被窝里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少女,终究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坐在榻边,一手撑着脑袋,眸子半合,语气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担忧。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怕是不好过了。“
夜微澜轻轻地握着阙梵音的衣袂,似乎心头的不安就能散去。她却不以为然地扯起一抹笑,“放心,不碍事。”鼻息里是他的气息,她安稳地沉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夜微澜等人被压在曝室前。阙梵音强行封了夜微澜的灵识,让她成了一个凡胎肉体,与常人无异。夜微澜跪于石板地上,一双棕褐的眸子神色莫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李曼曼和成奎立于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倔强跪在广场中央的少女。林子君被罚面壁思过,禁足房内,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夜微澜和炮灰三人并排跪于广场中央。三名清流弟子站在夜微澜三人身后,手握木杖。阙梵音立于石阶之上,孤傲的白色背影映在夜微澜的棕瞳里,渺远而遥不可及。
“打。”一声令下,夜微澜便觉得后背一疼。头顶是毒辣的阳光,膝下是炙热滚烫的石板。到后来,她已经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杖,没有灵识护体,一具凡胎,只能咬碎银牙,生生把这三十杖扛下来。她只觉日光晕眩,后背已经疼到没有了知觉,她已经无法挺直腰背,只能佝偻着躯体摇摇欲坠。唯有眼前那一身白衣成为了支持她的信仰。她终于还是倒下了,只是那双眸子依旧固执地望向那人所在的方向。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分不清是额上淌下的汗还是眼里的泪。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炮灰们早已没了声息,怕是早已晕过去了。夜微澜坚持着几乎消散的意识,将目光紧紧锁在那个石阶之上的白色身影,心底隐隐期盼他能回首,看上一眼,看着那个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她。只要一眼,她就有力气重新站起来,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而自始至终,石阶上的那个男子都只留给他一个孤傲疏远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杖责,夜微澜早已气若游丝,一双眸子看不清眼前景物。白色衣衫染上了血污,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她与炮灰被抬入曝室之中,分三室而入。夜微澜的双手被清流弟子用玄铁所铸的铁链锁住,然而她却无法挣扎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摆布。曝室隔间的铁门被锁上。四壁萧条,方寸之地只余头顶那方圆之地透入日光。
夜微澜拖着疲惫的身躯,侧身轻轻靠在壁上,稍一动弹就会扯痛后背的伤口。手臂的伤口未愈,后背又添新伤。神思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赤松一脸鄙夷瞧着她的神色,舞媚姐姐宠溺的笑容,阿爹阿娘温暖的怀抱,还有阿兄啊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