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几乎要对眼前的师弟失望了,“阙梵滚开!她是魔教之人,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作恶多端,怎生能留!”
阙梵一双眸子闪过挣扎,然而他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不,师兄,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我相信她!”他犹自为夜微澜开脱,“我们动之以情,让她脱离魔教就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予犯错之人一个改过的机会,不是很好吗?”
绝尘对于阙梵的论调嗤之以鼻,“魔教之人杀人无数,谁又给死去的人一个活过来的机会?”
阙梵听罢顿时萎靡不振了,如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夜微澜见状,不由气结,“该死的绝尘,你这是什么偏见?谁跟你说魔教杀人如麻了?魔教杀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断不是无辜百姓!”
绝尘听罢,持刀准备又是一顿缠斗。
阙梵却还是坚持着护在夜微澜身前,互不相让。看得绝尘一边忙骂阙梵没出息,被美色迷惑了心性,一边对夜微澜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忽而他瞧见一名清流弟子在三人争辩期间挪到夜微澜的后背,那是视觉盲点,而且现今夜微澜早已分神应对着绝尘,分不开心思在意后背。那清流弟子毫不迟疑,举剑就朝着夜微澜的背心刺去。阙梵猛然感觉到身后凌厉的杀意,他一个旋身挡在夜微澜的背后,为她挡过了一名师兄的攻击。就在这电光火石,阙梵分身乏术之间,绝尘持剑而上就朝着夜微澜的面门而去,夜微澜压下身体的伤势,紧咬牙关,狠狠一提气,抬起匕首想要化开他的剑招。一直与黑斗篷男子缠斗的赤松余光一直关注着夜微澜这边厢的战况,此刻他脑间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就朝着夜微澜飞去。黑斗篷男子见状,趁机从袍子里飞出暗器。一支银针瞬间没入了赤松的后背。然而赤松却依旧没有片刻的迟疑。他长剑破空,在漆黑之中划出了一抹闪电。绝尘眼看就要被剑气震碎心脾,却在刹那间,那矫健的身影却挡在绝尘面前,为他生生挡住了那存了必杀之心的剑刃。
噗哧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血腥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夜微澜怔怔地看着那剑刃插入了阙梵的心脉之间。赤松似乎也没想到阙梵会以身挡剑,他兀自抽回了赤血剑,瞬间入鞘掩去了那触目惊心的血色。
“阙梵!”夜微澜扑了过去,想要抱住阙梵倒下的身躯,却被绝尘一掌推开。夜微澜毫无防备又实实在在地接下了这一掌。她蓦然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全身的精力似乎都被这一掌打散了。夜微澜身体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眼看就要倒地,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温热怀抱。
“阙梵……”在夜微澜昏死过去前说的最后两个字也终究消散于黑如泼墨的夜色之中。
黑斗篷男子瞧着眼前两方两败俱伤,转身便投入那片茂密的丛林之中,不复再见。绝尘心急阙梵的伤势,便抱着他急急忙忙赶回宫里。就在两方不经意间,一抹黑色从萧墙一角随着那消失的黑色身影纵身跃去。
说回夜微澜那厮。赤松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抱着夜微澜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花满楼而去。待到舞媚看着二人满身狼狈,血色斑驳回到了花满楼时当下吓了一大跳。她慌忙安排大夫为二人诊治。
夜微澜被绝尘三番四次震伤了心脉,而又不顾伤势强行运功,让那伤势又重上了几分。大夫忙着开方子找药。赤松那枚银针尽跟没入体内,又因他运功带着夜微澜回来,那枚银针早已顺着经脉不知流向了何处。舞媚也暗暗心疼,这银针窜体之疼,实在是剧痛难耐,而他竟是熬着将夜微澜送回花满楼才失去知觉倒下。她看着这身受重伤的二人,忽然无言以对,都是俩傻子。
夜微澜在睡梦里也不安稳。阙梵的面容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一时对她温柔一笑,似乎满城的风雪都要融化其中,忽而又以滔天巨浪般的悲恸眸子欲语还休地凝视着她,让她心痛如绞,一会儿又是口吐鲜血,一双眸子绝望而无神。这一张张脸在她的脑海里交替而出,让她心绪不宁,几乎无法呼吸。
“阙梵!”一声大喝。夜微澜从乱梦之中惊醒过来。
心如擂鼓,衣裳因着虚汗紧紧贴在身上。她一双眸子望着虚空,茫然无助。舞媚在一边看着既担忧又心疼。
“我的大小姐,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现在才醒过来。”舞媚想要把凝重的气氛弄得更轻松些,不由调笑道。
夜微澜扶额,三天三夜,不知阙梵伤势如何。
舞媚久经情场,自然是知道夜微澜所思所想,但她却不点破,只是缓缓道:“你该是去看看赤松的伤势如何了。”
什么?
夜微澜错愕的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舞媚。
舞媚叹了口气,轻轻将夜微澜抱在怀里,一手拂着她的背,如同小时候阿娘哄她入睡一般。
“你可知道,赤松受了暗器之伤,一枚银针全根没入,随着他带你回来运的功力窜流在经脉里。那种疼,想想都难以觉得无法忍受。”她幽幽道,“大夫从他身体那出那枚银针都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医治时所承受的疼痛又哪是常人能忍的。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啊。”
“赤松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夜微澜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爬起来,舞媚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扶着她从床榻上起来,带着她去赤松的厢房。
虽然她很喜欢阙梵,但赤松于她与阙梵于她的意义截然不同。阙梵,是她炙热美好的爱恋,她全部的温暖都给了那个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在所不惜。而赤松,是自小陪伴她成长,共同拥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回忆。如果没有了他,夜微澜觉得,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她一手扶墙一手由舞媚支撑着来到了赤松的厢房。
一室灯光如豆。
夜微澜趁着这晕黄温暖的烛光静静看着躺在床榻上那张安静的面容。左耳那颗赤红如血注的珊瑚珠子愈发趁着那张脸色苍白无力。而啊爹给他的赤血剑就躺在他的身侧,果真是生死不离。
夜微澜伸手,轻轻握住放在被子上满是长期练功留下的厚茧的手。掌心传来淡淡的温热,夜微澜只觉得内心一片妥帖。
“赤松你赶快起来吧。”夜微澜的声音里有些哽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赶紧醒过来吧。”
舞媚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头微涩。
忽然夜微澜只觉掌心微动,她惊喜的看着那张苍白俊脸,羽睫微颤,一双丹凤眼缓缓睁开。
夜微澜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赤松……”
夜微澜看着赤松虚弱的神情,鼻子酸楚,只想要落泪。那是她珍而重之的亲人啊。
赤松抬眸就能看见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他心下微疼,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那张他昏迷之时亦不住牵挂的面容。
“傻子。”赤松唇角微勾,那弧度几不可见,却还是让夜微澜捕捉到了。
夜微澜一抿嘴,又想要哭了,“你一醒来就说我傻……”
舞媚看着二人间那忧郁的雾霾逐渐消散终于松了口气。
夜微澜绝口不提赤松刺伤阙梵那一剑。无论如何,她都知道,赤松是无心的。当时情急之下,赤松也是护她心切才误伤了他。
赤松也不去辩解,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不说什么,夜微澜总是懂他的,一如他对她的一切,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