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坑露出世面后,在衡都掀起轩然大波,各大县衙门前堵满了质询百姓,官府面临的压力巨大,尤其是底层的小官,需要不断辗转于上层官僚机构寻求指示,两头奔波,忙得脚尖都沾不到地了。
然而上层的官也得看圣人脸色,圣人从九龙渠回来后就深居简出,御书房进了一批一批的官,大多都是白脸进红脸出,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得不到圣人的明示,故而不敢直接给下属下命令。
总而言之,近日圣人他脾气很暴躁,连太子在他面前都不敢高声言语。
衡都的雪持续下了三天三夜,消寒节的喜气消磨殆尽,千里城池笼罩在苍白的色调中,更像是被大雪掩盖住鼻子的巨型人,一呼一吸都那么艰难。
秦旭在屋里关了三天,幻翎每次去送饭都想劝他出门,想到殿下的话就任他闭门沉思去了。
想来也是,这孩子花了半月时间才暂缓丧亲之痛,忽然看到双亲尸体烂在雪地里,悲怆之情难免泉涌而出,会生出厌世心理很正常。
幻翎一连送了四日,见他从未动过门前搁置的饭菜,终于按捺不住担忧,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敲门,“小狼崽,你还活着吗?”
“......”
久久听不到动静,幻翎有些心慌,用力再敲两下,“你活着就吱一声啊,送过来的饭菜没见你动过,你不会饿吗?”
屋内依旧静如死水。
幻翎放下托盘,伸出双手抵住门面,使劲儿推搡,里面扣了门闩,她推不开,除非把门砸烂,可这是北晋皇宫,她就算喜欢放肆也不能砸了宫里的陈设。
正在为难之时,幻翎瞥见从拐角走来的殷婳,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殿下,他四天四夜都没吃饭,喊他也不吭声,不知道死没死?”
殷婳戳她眉心,“你的嘴就收敛些吧。”
幻翎瘪瘪嘴,安静跟着殷婳回到门前,殷婳没有敲门,而是对她说,“你去收拾行李,午后出宫回使馆。”
幻翎激动起来,“殿下说的是真的吗?老皇帝居然舍得放你出宫?”
殷婳叹气,无奈地摁住幻翎肩膀,止住她兴奋得颤抖的身子,“是的,快去收拾,要是迟了,难保他不会改变主意。”
幻翎连连点头,把托盘塞给殷婳,麻溜地奔向殷婳的寝屋。
殷婳低头看着手中的托盘,心叹这姑娘真是被她宠得无法无天,现在都敢把东西望她手里揣了。
也罢,正好她有件好事要告知屋里颓废的狼崽子。
敲一下门,殷婳侧身而立,对着屋里人说,“开门,别等本殿砸门。”
屋里趴在矮桌边的人一听到声音,两边腮帮子一收,那日被殷婳咬住的疼痛生了清晰的记忆,狡猾地脱离他的压制,浮于脑海犹在今日。
他撑着桌面坐起来,埋在身上的纸卷哗啦啦散开,一张张都写满了“秦旭”二字,有的笔画歪斜潦草,有的笔画端正苍劲,渐渐有了殷婳的写字风格。
外面的人又敲一下门面,声音沉得有几分危险,“本殿砸门,你去跟圣人解释,好不好?”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听起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