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屋里充满了悲壮的氛围。
一个个兄弟眼睛里都充满了水汽,闪动着晶莹。
在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或许就是五连的最后一次战前会议。
正是因为内心一片清明,对每一个人来讲,这短暂的会议,就是生命里最后一次大团聚,这种团聚弥足珍贵。
也许,经过这一夜,屋里屋外的每一个五连官兵,都将不复存在。想到这些,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是悲怆的底色。
哀兵必胜!透过那晶莹,每一个人眼光里充满了赴死的坚定。
“多么好的兄弟啊!如果俺林振堂能够活着突围,俺一定要让历史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如果,如果俺二营的都倒下了,俺也相信,后人即使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俺相信历史一定记下这场激烈的战斗!”林振堂看着兄弟们,暗暗地忖道。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不禁潸然泪下。
“在收拢部队之前,我已经让根叔把镇江纪伯赠送的咸肉全部下到锅里,我们吃饱了杀鬼子!”
“听说,至少有二十万国军兄弟保卫南京。营长说,南京前有敌人,后有长江,就是一座孤城,就是一块绝地。但是,这么多国军兄弟,我就不信五连最后没有一个人突围出去!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他就是希望!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他就是五连!”
听到这里,众人眼光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林振堂不禁鼓起掌来,屋里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热烈掌声之下,所有人五连官兵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当下南京的局势。其实,南京当下的局势远远比他们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想像的还要凶险。即便是光华门,这也不是第一次城破。在王耀武第51师从淳化镇撤守南京之时,刚刚接防的第八十七师易安华旅两团进入防御阵地立足未稳,当时城外的七桥瓮和中和桥两座桥都没有来得及破坏,便被日军十余辆坦克引导两千步兵尾随第51师,进逼光华门外,占领了大校场通光营房。
当时,光华门仅有教导总队少量官兵,他们用沙袋封堵城门直到半城之高。但城外的日军哪里会放过这个战机,用野山炮直射光华门,光华门城门都被掀飞,半个中队的日军从城门泥沙间攀爬而上,被守军全歼。
此后,光华门城门随破随堵,即使是第51师打起反攻,仍然不能击退敌人。
光华门的险情惊动了卫戍长官部,派参谋处长廖肯到现场督导作战。此后,光华门外的作战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直到这次被敌突破,上百人侵入城内。
随着屋里氛围的变化,林振堂内心对陈颐鼎的成见和不满,不知不觉中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林振堂内心是一种释然,就像丢掉了一副沉重的挑子一般。只是,伴随着这种释然的心态,还有挂在脸上那一抹惨淡的笑容。
林振堂的眼光,从杨安的脸上扫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光并没有在杨安脸上停留,而是一扫而过,认真地打量这屋里每一张面孔,暗暗地咬着牙齿,记录着每一张亲切而坚定的脸庞,想把这一张张面孔永远镌刻在心底。
一张张脸庞从眼前掠过,一份份悲切在心底积淀。
杨安眼光环视了一下屋里,接着说道:“好啦,时间十分紧迫。下面我宣布晚上的作战方案。”
听到杨安轻松如常的声音,林振堂从悲切之中清醒过来,认真地倾听着。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杨安宣布过连队的作战方案,便按照五边的惯例征询班排长意见。
“连长,怎么没有炮火准备?陈副师长不是说过在吴王坟那边有个75毫米卜福斯山炮营?”二排长秦卫华看到连长的目光,第一个提出了疑问。
杨安惨淡地笑了笑,说道:“陈副师长说,日军反炮侦察太厉害啦,只要一开炮,这个整编山炮营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再说,他们已经两次转移阵地了,不到最紧要的关头,上面也不会命令他们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