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几个跟土匪一样的大兵,怎么啦?”
杨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发蒙。
就在这时,迎着微弱的灯光,他依稀看清了面前的那个“兵爷”,竟然长着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像土匪一般的大兵,竟然是自己的四班长,霎时满脸窘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连长,我是孙桂生。”看到连长的举动,以为他没有认出自己,孙桂生连忙再次叫喊。
“四班长!”当他听到孙桂生再次叫喊自己,这才缓过神来,冷声喊道。
“到!”
“长本事啦!都当兵爷啦,谁教的你这一套!谁给的你狠气!”
“没,没,没有,报告连长,连队走错了路,着急着赶到镇江会合,兄弟们一天都没吃东西,我,我,我带着兄弟们来寻吃的,看到这家有灯光,兄弟们好好叫门,他们就是不开!一时心急,所以就……”,孙桂生越说越没有了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弱。
“还有道理啦!回头再跟你算帐!”杨安咬着牙说道,接着上前两步,便看到一张国字脸,连忙说道:“这位老伯,非常抱歉!连队的兄弟们刚刚从前线下来,一路行军,加上又没有饭吃,又找不到吃的,还有不小火气,刚才失礼了,多有得罪,还希望能够谅解!”
“哪里,哪里,长官!”那个老年人并没有因为杨安刚才的举动和话语,放下内心的小意,连忙恭敬地回应。
“老伯,刚才造成什么损失,都由我来赔偿。”杨安再次上步说道。
“赔偿,看你拿什么赔!”杨安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财迷的戏谑和调侃。
杨安也没有想到财迷这个兄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霎时一脸尴尬。
那个老年人转身看向提着马灯的佣人,欲言又止。
“老伯,实在对不起!我是他们的连长,我现在再次对兄弟们的骚扰表示道歉!希望老伯能够原谅!”杨安微微一顿说道。
凭借马灯微弱的灯光,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庞上露出的真诚,那个老年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长官,真的不算什么,小兄弟们保家卫国,都是抗日健儿,都是好儿郎!”
话音一落,老人微微停顿,声音变得更加轻松:“长官,请!赶紧带着兄弟们到屋里坐。阿宝,去让阿伯弄些吃的!”
“老伯,我这就带着兄弟们走,不用麻烦老伯啦!”杨安本就反感国军骚扰百姓的事情,他担心连队扰民,连忙说道。
话音未落,却没有想到那老伯抢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劝道:“长官,这如何是好!壮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到了我家里,怎么也要吃一口热的!否则,我这个老家伙于心何安!”
感觉到老伯手上的力量,看到老伯的真诚,杨安微微一顿,感激地说道:“好吧!那就先谢谢老伯!哦,不行,我们有一个连,六十多号人,怎么能够……?”
“哎呀!长官,兄弟们能够找到我这儿,怎么也得吃饱肚子不是!”
说着,也不管杨安是什么想法,使劲拉着杨安便往屋里走。
客厅里,八仙桌上放着一盏汽灯,汽灯发出炫目的白光。
看到这汽灯,杨安微微一怔,心绪顷刻飞到了一江之隔的林家小院,在那个小院也有一盏同样的汽灯,只是不知围坐在那灯前的一双老人是否安好?不知那一夜白头的妈妈安是否安好?不知……?
三个月的战火硝烟,三个月的生死洗礼,让杨安的脸上少了些许青涩,但这仍然掩不住他眼光中的稚嫩。
进入客厅,借着汽灯的强光,老伯看着杨安稚嫩的脸颊,内心也是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娃娃竟然是一支部队的连长,脱口问道:“长官,你是一个学生兵吧,不知年方几何?”
“哦,老伯,今年18岁,部队里比我小的兵多的是。”听到问话,杨安从短暂的失神之中收回心神答道。
“不简单!不简单!自古英雄出少年!长官,是年少有为呀!”
“过奖啦,老伯!”杨安稚嫩的脸上微微露出羞赧之色。
看着杨安的羞赧,老伯越发觉得真实觉得亲切,轻声问道:“家是哪里的,想家吗?”
听到这问话,杨安脸上的羞赧霎时变成了苦涩,眉宇间散发出与稚嫩脸庞不相适应的沧桑。
看着杨安脸色与神情的变化,老伯暗暗震惊,他弄不明白为什么眨眼之间,眼前这个面相稚嫩的孩子,突然会让人感觉到这种与年龄截然不称的沧桑。但是,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孩子,除了少年丧父的凄惨经历之外,就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战火荼毒与家破人亡,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诀别与悲欢离合,甚至是连中三弹,一连十天都没有睁眼,活脱脱地就是从阎罗殿里走过一遭。
杨安微微一顿,答道:“家就在江对面的扬州,怎么会不想家?”
老伯的话戳中了杨安内心的柔软,当他说到“怎么会不想家”的时候,再也不能自已,眼睛不争气地生出了水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杨安迅速抬手擦拭眼角,一边擦一边说道:“老伯,让您,让您老人家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