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杨安说话,他便听到林小诚说道:“杨安,伤好了,我就送你回扬州。上次回去送阵亡通知书,你都不知道大妈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林小诚微微迟疑,言语上微微停顿,还是没有说出李桂花一夜白头的事情。接着,他又说道:“上次带回的消息,对大妈打击很大,对全家来讲打击都很大。你回去了,家里的人也安心一些。”
听到林小诚的话语,杨安的内心出现了挣扎,扬州的那个小院无疑是他心中的牵挂,但是,日军登陆以后的残暴与罪恶,让他的早已做出了决定。他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究竟该如何回答林小诚。他知道在回扬州和上战场这两种选择里,只能做出一种选择。
他的眼前浮现了相依为命的妈妈,浮现了爷爷、妈妈,还有叔叔、婶婶、小荷,这个大家庭每一缕温馨都让他难以舍弃,做出上战场的选择必然会远离这个家庭,甚至会再次面临牺牲,这对妈妈和这个家庭来讲不仅仅是无情,而是过于残忍,这种选择让他难以释怀。然而,一想到登陆的日军一旦击破上海国军的防线,势必长驱直入、溯江而上,那么这个温馨的家庭也会和海边早已破碎的家庭一样,随时面临灭顶之灾。想到这里,杨安的呼吸急促进来,身体也在不经意间随之起伏。
这时,他感觉到一阵心悸与压抑。这种心悸与压抑,甚至让他慢慢有了窒息的感觉,脸色开始涨红起来。
看到杨安的变化,赵剑眉关心地问道:“杨安,怎么啦?”
问话,把杨安从窒息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杨安坚定地答道:“小诚哥、剑眉姐,伤好了,我还要上战场!”
“啊--!”听到杨安轻声的回答,林小诚、赵剑眉、赵益清、紫苏四人顷刻一脸惊愕,失声叫了出来。
周树声和杨安一起经历过生死,现在是过命的兄弟。他以为杨安经过这次死里逃生,一定会知道生命的宝贵,理所当然地会和表哥回扬州。想到杨安即将回扬州,他的内心只有默默地祝福。然而,当他听到杨安的回答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看到众人一脸惊愕,杨安平静地重复道:“伤好了,我还要上战场!”
“为什么?你不知道上次你小诚哥回去送阵亡通知书,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吗?”
赵益清不解地问道,语气里饱含了一个长辈的责怪。
“赵伯伯、小诚哥、剑眉姐,在小鬼子从川沙口登陆的前一天,当时剑眉姐送我到十一师,只是为了躲避军统张一浦的纠缠。在之前,我在前线担架队转运过伤兵,你们到战地医院救治伤兵,赵伯伯找美国人采购药品捐助医院,我们一家人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也算是为抗战做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当然,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因此,我的心里还算平静。到第十一师后,心里想的就是赶快捱过十天的时间。这样,可以带着福伯的骨灰回扬州,也算是了却福伯的遗愿。但是,就在日军登陆的那一天,江边有一个叫郭永贞的小男孩躲过了日军的屠杀,经过整整一个白天跑到了罗店,却又不知道日军已经占领了罗店,阴差阳错地又钻进了日军的肚子里。他躲藏在废墟里,绝望至极,还好我们第三十三旅收复了罗店,才把他从废墟里救了出来。他的爸爸、妈妈都被小鬼子杀了,他的姑父、姑姑和两个弟弟妹妹一家四口都被小鬼子杀了,最小的也就和小海子差不多大小。”
听到这里,看着可爱的小海子,众人脸色一凛。
杨安微微停顿,接着讲道:“郭永贞的那个村子,被屠了个干净,村街上到处是尸体和血迹。他跑来罗店的一路,所见之处都是日军杀人放火。侥幸的是,那天日军碰巧没有在他们那个村子点火,这个男孩才得以从柴草堆里钻了出来。”
杨安轻声讲述着郭永贞的经历与所见,大家静静地倾听,脸上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听到郭永贞讲述的一路所见,让我彻底看清了小日本残暴的面目。也就是这一天,我才真正知道一个国家的命运决定着千千万万家庭的命运。现在,我们的国门不守,家门也一样会随着国门的打开而破碎。‘国之不存,身将焉托’,现在只有投军扛枪打鬼子,才是我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