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桂花多么希望能够看到儿子,多么希望他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清晰,多么希望儿子在眼前触手可及。尽管电报上说是轻伤,但母子血肉相连,那份担忧也随之溢于脸庞。
“桂花,别担心!小诚说只是轻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听到这话,李桂花双手颤抖着把电报捂在胸前,就犹如抱着襁褓中的杨安一般。
“这下好了,等杨安治好了伤,就让他们把杨安送回来。”老太太说道。
听到老太太的话语,李桂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哎,这老天,这回总算开了一回眼。这一次,杨安也是当过兵、打过仗、受过伤,伤好了就让他回来。”老太太谈天说地地叹道。
“他现在是中士军衔,伤好了怕是还要上战场。”老爷子担忧地说道。
“上什么战场,他已经上过了战场,也已经打过仗了。再说,他是杨家的独生儿子。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可以不当兵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老爷子问道。
“裁缝铺齐家那小子就是独苗,上次听他们家的那个说的。上次办过杨安的‘丧事’,维民那孩子想当兵,一个人偷偷地去报名,被人赶了回来。”
“哦,还有这事。这小子还真不赖!”老爷子微微惊讶,旋即赞赏道。
“桂花,这下你不用伤心啦。我们这就来发电报,让他伤好后回扬州。”老太太安慰道。
听到这话,林老爷子、李桂花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想到林修、周兰、林小荷三人离开了扬州,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李桂花叹道:“哎,要是电报早到两天就好了。”
林老爷子、老太太听到这话,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都不由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了让杨安静养,上过药,林小诚、赵剑眉、杜医生、珍妮、紫苏、周树声等人就离开了病房。
一时间,病房安静下来。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杨安不由地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想到日军的残暴,杨安的身体不由地起伏起来。因为日军登陆后的大肆屠杀,那天在罗店早已作出了人生的选择。尽管这一次是死里逃生,杨安仍然觉得要和小鬼子拼到底,直到他们从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离开。
安静,让杨安的思绪无边无际。忽然,他想起了当初的伤兵转运,中日双方在城市里的较量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中,他想到了第三十六师李增营全营三百多官兵的壮烈牺牲与全军覆没。这一次战斗,让他真正知道了城市巷战的无情与惨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三百多个人的性命便丢在了那一条不知名字的里弄,留给杨安的不仅仅是震撼,还有沉重的思考。
杨安无法想象数百人怎么会被堵在一条死胡同里,但他仍然感觉到这不是一种巧合。对于那些烈士,都是值得敬仰的。但是,在这些烈士中间,作为一线的指挥员,在城市巷战的指挥上,必然犯下了指挥上的大忌,否则不会出现这样极端的事件。但至于是什么大忌,杨安和第三十六师的兄弟们都无从得知,自然也无法分析这场战斗中的教训。
苦苦地思索,仍然难以得到答案,都让杨安感觉到头痛,索性便放弃了对这场战斗的回顾。
想到了与彭狗子班长一起的战斗,杨安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幸运地活着,多么希望能够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想到一次次的巷战,杨安总感觉险象丛生,呼吸都不由地急促起来,仿佛又置身那危机四伏的城市战场。
回顾一次次的城市苦战,杨安发现手榴弹、迫击炮在巷战中所发挥的火力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对于巷战、近战,手榴弹、迫击炮有着无可替代的火力优势。手榴弹既可以火力突破、掩护进攻、掩护撤退,也可以有效杀伤敌人,这已经在他的内心形成了印象,但真正认真思索,得出这个结论,还是从现在开始。
然而,对于巷战、近战来讲,步枪在火力上的持续性与连续性上来看都有着先天的不足,而半自动的南部十四手枪却有着步枪无法替代的优势。而全自动的驳壳枪,持续的火力与突出的杀伤力,还有短枪的灵活性,对城市巷战来讲,更是让小鬼子闻之胆寒。
不得不说,杨安是一个爱学习爱动脑筋的孩子。就在这短暂的思考里,关于城市巷战与近战,杨安想到了武器的问题。继此之后,他慢慢地想到了战术层面的问题。
他的思绪漫无边际,一会儿想到了如何利用城市废墟与建筑掩蔽和保护,一会儿又想到了一个战斗班在巷战中的分组,一会儿又想到了如何在城市中选择观察哨,……。
突然,杨安又想到了李增营主力的覆没。他隐隐地感觉到,李增营主力的覆没,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安排好观察哨,战场情况不熟悉,让部队陷入了盲目的战斗,或许是因为没有条件选择制高点设置观察哨,或许是因为战斗分组的问题,或许是因为……。
尽管,杨安仍然没有能够找到准确的答案。但是,现在他能够隐隐猜测到这次战斗中出现的作战大忌。
这一次思考,杨安觉得似乎找到了接近的答案,顿时感觉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被掀开,心神也霎时轻松起来,不觉之中又陷入了伤后的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