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人跑出了足足百米开外,感觉安全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满街惊惶失措的行人,想着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无不惊骇万分。
冲击波带来的烟尘已经停止扩散,三人暗暗庆幸早先一步走出了东亚饭店。
美国朋友气喘吁吁地连声惊呼:“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两个美国人当然知道现在的上海,已经见不到国军的飞机。他们不敢相信日军海军空军竟然敢在大上海最繁华的地段、非交战区域投下重磅炸弹。另一个美国人也惊声喊道:“噢!上帝!这该死的日本猴子,竟然在这里扔炸弹!这里可是没有军队的平民区!……!”
听到美国朋友的惊呼,赵益清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与心情。
回首看着那街区,赵益清恍若隔世。这一刻,他的内心异常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惊惧与幸运,也有面临灾难的无助与迷茫。
赵益清的身体因为刚才狂奔还在不停地起伏,听到穿透满街烟尘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顿时冷静了下来,悲悯油然而生,这是我们的同胞。念头至此,连忙喊道:“救,救人!快,救人!”
美国朋友也跟着喊道:“救人!上帝保佑!”
说罢,三人快步向爆炸现场走去。
赵益清走进淡淡的硝烟,透过硝烟可以看到两边的建筑破损不堪,灰头土脸。街道上,一片狼藉,遍布破碎的玻璃、水泥碎块、断掉的电线。如果不是先前走过这段繁华、干净的街道,他绝对不会相信这就是南京路,这就是十里洋场最繁华的街道。
随着赵益清三人向爆炸中心快步走近,迎面扑来的都是呛人的味道,眼光所及之处,都是伤者和死者,双耳所闻都是痛苦的呻吟与求救。
进入爆炸现场外围,以冲击波损伤居多。一个市民被冲击波掀起,撞碎了临街橱窗,满脸是血地躺在橱窗里,浑身都是灰白色尘土,叫声凄厉,令人揪心,活脱脱地展示着这场人道灾难的恐怖。
三人向橱窗走去。突然,赵益清感觉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未低头便听到一声惨嚎。赵益清本能地抬起左脚,低头看到一张恐怖的脸庞,他的身体上插满了弹片和玻璃碎片,仿若一个怪异的刺猬,脑上也插着十多块大大小小的玻璃片,一只耳朵被削掉,仅剩一点皮肉连着,另一耳朵被从中打穿了一个洞口,更让人心寒的是,一只眼睛还插着玻璃碎片,眼球被打出眼眶之外,鲜血沽沽地流着,还漂着一层灰白色的粉尘。
赵益清三人早先被橱窗里嘶喊救命的人所吸引,因为烟尘还未散尽,能见度低,以为这地上的人是杂物,都被脚下猝不及防的叫声给吓到,赵益清的左脚刚一松开,便被那人伸手抓住,顿时感觉那是地狱里伸出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脚,一声惊骇地大叫,跌坐在地。这时,他才听到那只手的主人微弱的喊道:“救命,救命!”
听到这渴望生存的声音,赵益清心神微定,右手拿起刚才撑住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断臂。断口上漂着灰白色粉尘,并不能遮盖住创面,那只手痉挛着手指,动作狰狞。
“啊――”,赵益清吓得脸色苍白,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惊叫。那两个美国人原本想过来扶起赵益清,先是被地上那人的惨叫给惊着了,继而赵益清突然拿起一只断臂出现在眼前,一样给吓得双腿酸软,脸色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