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亮从东方升起,苏州河北侧的公共租界一片宁静,不少地方仍有缓缓升起的硝烟。这升起的硝烟,让人们意识到这月夜下的宁静是多么难得的美好。
彭狗子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知道距离总攻的时间不多了。听着屋里香甜的鼾声,他知道这个学生娃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心神与体力消耗极大,已是极度的劳累,才能如此地酣睡。从昨晚到现在,彭狗子对这个学生娃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他不怕累不怕死,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完全不逊于一个优秀的士兵。他并不像白白净净的长相那般稚嫩,不是城里的少爷羔子和一般的学生娃,他是一个优秀的射手,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彭狗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子。
他想让这个学生娃多睡一会,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要不要让他参加今晚这凶险的军事行动。因为他觉得这么危险的军事行动,不应该是一个学生娃应该掺和的,毕竟他现在还是一个学生。然而,一想到杨安出色的枪法,又唤起了先前心中的期待,他坚决地走进了屋里。
杨安被彭班长的声音唤醒,刚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发涩的双眼,仍然感觉睡意十足,又一下子躺下睡着了。看到杨安困乏的样子,彭狗子不忍地喊道:“快醒醒,要打仗了,要打大仗了!”
杨安一下子被惊醒,从床上跳了下来,又揉了揉发涩的双眼,一摇三晃地跟着走出了民宅。看着皓月当空,一下子意识到又错过了乘车回家的时间,失声问道:“啊,天都这么晚了,几点了?”
“应该早过了十点,今晚十二点俺们三十六师对租界正式展开总攻,还是主攻部队,有大仗要打。”
“明天我还要给福伯烧‘头七’,怎么办?”杨安神色黯然,低声叨咕道。
彭狗子听出了杨安话语中自责的口气,声音中露出了浅浅的歉意说道:“杨安,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彭班长的歉意与关切,杨安顿时冷静下来,微微迟疑后咬着牙说道:“八月九日,福伯带着我们到上海来走亲戚、长见识。没能想到八月十三日,日军在上海打响第一枪,爆发了战事。我们准备返回扬州,却没有想到福伯到火车站买票遭遇日军的炮击……,我福伯他身中几块弹片,重伤不治,……。”
杨安说着,说到最后,话语都有些哽咽。看到杨安的悲伤,彭狗子也触景生情,内心也生起了伤悲。想到日军又在上海无端地挑起战事,彭狗子恨恨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竟然炮击平民区!”
“对,日军海军就是在炮击平民区,听说死了不少人。”
“福伯待我象亲生的一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日军的炮火夺去了性命。”
彭狗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彭班长,我要回去明天一早跟福伯烧‘头七’,现在还能够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