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一辆卡车停在了舞厅门口。新民医院的医生、护士、杂役一起动手,把车上的伤兵抬的抬,扶的扶,都送进了治疗区、候诊区。杨安上了这辆卡车,准备到前线转运伤员,他的左臂也戴上了医院红十字的白色袖箍,背后还背着一个德式钢盔,这是一个伤兵送给他的钢盔,没有想到刚戴上几分钟,竟然有些眩晕的感觉,不好意思辜负伤兵的好意,暂且先把钢盔背在了背后。
汽车行驶在租界的街市里,看着路边的建筑缓缓向后移动,杨安想起了和张一浦的谈话。
张一浦告诉他,当前正值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关头,全国民众众志成城、抗战图存,他们的组织是国之干城,淞沪战事爆发让组织迫切地需要吸收更多的人才,因此希望杨安加入他们的组织。
他没有想到张一浦竟然是那样的执著。在舞厅的治疗区,张一浦开诚布公地讲述了抗战大局就差点打动了杨安,但杨安对这个组织没有好感,更不屑张一浦先前的所做所为,即使他开出了条件,只要杨安加入军统,就向上申请特授少尉军衔,这在军统有着先例。在最后,张一浦还说,以前有人拒绝和军统合作的,也有当作日本特务来对待进行处罚的先例,甚至家人和朋友都会受此影响。
杨安知道前线的将士,即使如“铁榔头”那样参加过两次淞沪会战的老兵,已经二十好几了,几番用命才挣得少尉军衔,可见张一浦许下的这好处不小。就在杨安被抗战使命、特授军衔接连打动时,杨安他真的没有想到张一浦的执著,竟让他用“日本特务”的帽子来威胁自己,甚至用家人来逼迫自己加入军统。也许,张一浦多软磨几次,杨安真会加入,但他这么威胁自己和家人,触碰了杨安的逆鳞,虽然杨安没有当场发作,但他在心底对张一浦更加厌恶和愤怒,甚至连带着对军统一起厌恶和愤怒。
坐在卡车车厢里,双手抓着后面的厢板,不知是车轮轧着了什么,一阵震动把杨安的思绪拉了回来,让他结束了刚才的思绪。杨安的视线从街市边的建筑回到了路上的行人,苏州河南边的租界,行人明显要比开战前多了很多,这些增加的人群都是从闸北、虹口和北面的公共租界逃避而来的。
看着街市上行色匆匆的人流,看着街市两侧美丽的建筑,杨安知道城还是那座城,但她却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来到上海这段时间,不管是看报纸还是倾听聊天,所见所闻,让杨安都感到了这座美丽城市发生的变化。
自虹桥机场事件发生后,上海民众就感觉到战争风暴即将来临,闸北、虹口的民众开始向苏州河南边的公共租界逃难。国军开进上海,战争的气息更加浓烈,引发了难民潮,直到战争打响,难民潮达到高峰,在开战期间难民仍然不断向租界转移。上海市救济会在七七事变后成立的二十多所收容所已完全不能适应形势,收容所已增加到五六十所,用于安置战争难民,以后或将不断增加收容所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