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茗看着于满屯失态的样子,有点奇怪:“怎么啦?满屯。”
“没,没什么。我去找一下老大。”
“回来,回来,帮我喂他稀饭,我去给你们做点早饭。”
喝下这一大碗稀饭,杨安才觉得好多了,没有衣服穿,杨安只好躺下,不觉之中,几息的时间竟然再次睡着。
于满屯和大哥、嫂子坐在堂屋里吃着早饭。一坐上桌子,胡立德就说道:“满屯,吃完饭,你歇会就用车拉着屋里的那小子,对,叫安杨,到中山路那个诊所再去打一针,昨天打过一针。我要到码头先看看今天有没有活,你嫂子要去上课。他的衣服、鞋子都没有干,你个子和他差不多高,只是骨架大些,先找套衣服给他穿上。”说罢,胡立德也没有什么解释,于满屯有点期待他的解释,也有些诧异。快吃完的时候,于满屯还是忍不住说道:“老大,你不觉得他像你侄儿振国,先前把我都惊着了。”
“多话。”胡立德不咸不淡地说道。
叶茗这才知道早晨满屯为什么失态,也隐约知道丈夫捡回安杨的主要原因了。叶茗是汉口一中学的英语教员,知道像丈夫这样的男人会有一些故事,既然他不愿说,自然不会去问。
上午八点多钟,于满屯拿来一套自己的衣服,把杨安喊醒。杨安穿着满屯宽松的衣服,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个小院。这个小院共有五间房,主屋是三个开间的瓦房,坐北朝南,在主屋的西面还有两间略低的瓦房,一间住的是满屯,一间是厨房,院墙只有一米七的样子,院门朝南开,小院有六七十平米的样子,院子里停着一辆干净的黄包车。
在中山路诊所,医生给杨安再次进行了检查,医生说还有点温烧。
打完针回来,杨安按照医嘱继续卧床休息,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想起了昨天做的梦,其实大多都是以前自己的经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忘不了父亲被杀身亡的那段事,这总让自己的生活有些悲伤的色彩。正是因为如此,与同龄人相比,杨安也知道自己的心灵过于冷淡和沉静,很少有笑颜,这些甚至会影响自己身边亲人的快乐。杨安想着从此以后,一定要努力克制这种冷淡,努力改变这种冷淡。杨安想不通为什么昨天会梦到民国二十年大水灾时林家和乡绅们的善举。其实,善良的人在一起会有更多心灵上的共鸣,杨安想到了这些年林家待自己和母亲的一切,想到了阳光快乐的小荷,想到了宽厚亲和的爷爷,想到了慈悲可亲的奶奶,想到了宁静慈祥的周婶,想到了感恩负责的林叔,想到了细心周到的福伯,只有在这个家庭里,杨安会得到更多的宽容与理解,才会得到更多的安宁与温暖,杨安企盼这种生活。想到自己打伤齐维民的事,杨安心中懊悔不已,自己本是很冷静的人,怎么会这么冲动。“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杨安现在早已知道自己以单薄的身材,大胆地攻击维民,只是失去理智,连“小勇”也算不得。伤害了维民让自己久久难以安宁。这次鲁莽,不仅伤害了维民,也伤害了自己身边的全部人,也让自己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如果生活能够重来,杨安想着一定会更好地珍惜这一切。不过,维民伤害小荷,应该挨打,但不应该失去光明,不应该承受这么凄惨的结果,以后他的生活怎么过得下去!
想像着齐维民失去双眼后的悲惨生活,杨安陷入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逃跑就是逃避责任,是一个男子汉缺乏担当的表现。想到这儿,杨安心里泛起一阵耻辱。这些责任,本应由自己担当,由于自己的逃跑却变成了林家和母亲的责任。杨安不敢想象林家和母亲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被动局面。难道自己就这样逃避一辈子?想到这里,杨安甚至想回去承担这个责任,然而想着回去又能承担什么呢?心中的怯懦让他停止了这种想法。在这种复杂心态中,杨安又在恍惚之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