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姑娘忽视一眼,吐吐舌头,殿下如此,她们只能照办了。
很快,白渊被带到了北曲。
这里在教坊司偏深处的地方,内里不时传来男女不雅之音,白渊喉结滚动了下。
这任务的难度一瞬间提升到地狱级了。
该怎么做?
北曲的主事人很快笑吟吟地走来。
这是约莫三十多岁,面施粉黛的女子。
这北曲主事人之所以亲自出迎,倒不是敬六皇子的地位,而是敬六皇子的才华。
上次六皇子闯入中区十二花魁别院,直接三首诗词破了三个花魁的闺房大门。
这佳名还在坊中流传呢。
教坊司,不看其他,女人们除了想要靠做妾脱身外,便是指望着遇到这等大才子了。
故而,越有才华,越受欢迎。
北曲主事人笑道:“什么风把殿下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问完了,但白渊不说话。
北曲主事人看他神色,知道殿下可能失意了,便是笑着道:“殿下先请屋里坐,吃些糕点,喝些美酒,我请几位姑娘出来,殿下挑一挑吧...”
说罢,她拍了拍手。
很快,远处的楼阁之间走出了几个姑娘。
白渊思绪如电,想着办法。
计划全乱了...很可能那位媚儿姑娘根本是彻底处于被动的,无法给出配合,也没有阁楼可以让他进。
他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动机,否则完全说不过去。
一个皇子将花魁收入房中那还稍稍有些合理,可若是将一个北曲的妓子带走,那完全是不合理的。
怎么办?
怎么办?
...
...
另一边,小郡主也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假意地四处寻找着白渊。
至于她的那位闺蜜,她才不带呢。
虽说现在的白渊只是个仆人,可也是和六皇子相貌一模一样的仆人...大妇都还没吃呢,姨娘就吃了,成何体统?
唔...主要是担心影响到组织的计划,先吃后吃什么的,其实倒没什么。
息红影来皇城后,万一影响了计划的执行,谁负责?
所以,自从息红影被赐予了白渊后,就被雪藏在了西方城的皇子府中,小郡主从不带她来皇城里见白渊。
马车故作焦急地在皇城的公共区域里晃悠着...
忽地,
路边有声音传入小郡主耳中。
“走走走,今晚去北曲...前些日子太子出事,那边不少官员被连带着遭了殃,新来的女人润着呢。”
“是嘛...可是,一般不是先学艺嘛?”
“学什么艺,我听说有些闹腾的凶了,便直接打发去了北曲。”
“北曲...那这下有的乐了,嘿嘿。”
小郡主听着这飘入耳中的对话,愣了三四秒,忽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什么叫闹腾的凶了便直接打发去了北曲?
什么叫这下有的乐了?
小郡主忽地花容失色。
完了。
不是吧?
教坊司还有那种青楼风尘之地?不是都是...
小郡主快哭了。
那计划就做错了。
她仰头看看今晚的明月,不残缺,也不圆满,可是...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小仆人那边,不会撑不下去了吧?
哪怕对方是个歌姬,六皇子都有带走的逻辑支持。
但对方若是一个北曲的妓女,那六皇子怎么都不可能见色起意,然后带走...
可是,她收到的信息实在匆忙,而且她真的不知道教坊司居然还有这种肮脏的地方,除此之外她也没想到组织安排的第二个监视者居然是这种身份...
怎么办?
小郡主咬着嘴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一时间,她想不到破局之法。
不行,得请救兵。
不能对组织报...
若是让组织出手,那么今后她的掌控权就会被削弱许多许多...
那么,找红影吧,让红影去教坊司里...
可是,现在皇城大门已经关闭了。
出不去了。
小郡主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双手死死抓紧襦裙,心底祈祷着那位假冒的六皇子能过关。
...
...
教坊司,北曲。
白渊已经喝了许多酒,可是他还是没挑到媚儿姑娘。
未几...
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推门而出,而门内,云鬓散乱的妩媚姑娘缓缓走出,得到皇子在挑人的命令后,那姑娘神色里闪过一抹古怪,可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匆匆整理了衣衫往远处来了。
北曲主事人正在为白渊斟酒,看到新来的姑娘,呵斥道:“媚儿,你怎么如此无礼!!殿下在此,你接了客也不沐浴更衣,直接来此,你是何意?!!”
白渊听到“媚儿”两字,再听到后面的话,心顿时悬了起来。
这任务的难度一变再变...
从简单难度,提升到地狱难度,现在是深渊难度了吧?
一个皇子,凭什么带回一个刚接完客的女人?
疯了吧?
真的疯了吧?
可组织为什么会安排这女人做第二监视者?
这一点别说小郡主了,白渊也是真的没想到。
北曲主事人冷声道:“还不下去!碍眼!”
媚儿闻言,微微欠身,便准备离开。
白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跳加快。
忽地,他站起,道:“且慢!”
媚儿好奇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那主座上站起的少年。
北曲主事人也好奇地看向白渊。
白渊缓缓走下,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此时是体会到曹植的难度了。
不过,曹植七步成诗是靠自己的才华。
他则是在疯狂地在脑子里搜着能够用在此处的、而不会惊天动地的诗词。
四步...
五步...
...
七步。
白渊停下了脚步。
轻声吟道:“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这句话说是少女刚年少,便是盘发卖身又卖笑。
北曲主事人愣了下,不过...这句她没听出什么妙处。
白渊再走一步,继续吟道:“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
北曲主事人和那媚儿姑娘都愣了愣...
短短两句话,直是道尽了她们心底的辛酸和屈辱。
曲意逢迎王孙公子,可若是有人理解,便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理解的微笑,却也胜过千两黄金。
白渊继续用嘶哑的声音道:“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此句一出,
无论是北曲主事人,还是周边其他的姑娘竟都含了泪光,而那媚儿姑娘也是轻轻抬手,以手背擦着眼角。
是啊...
青春年少尚且如此卑微,老去后又当如何呢?木槿易谢,韶华短暂,此生却是不由己...
白渊仰头,转身,又取了酒,大口喝下。
而此时,整个阁楼内已是安静无比了。
所有的姑娘都静静看着他,似乎眼前这男人是她们唯一的知心人...短短几句,已然道尽了她们的心思。
白渊饮酒完,也回忆起了那首词后半段的内容。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这几句则是表达了妓子对于正常生活和爱情的向往。
她会抛弃旧日生活,割断风尘,相夫教子,白首偕老...
这词是柳永送给青楼女子的,如今...白渊送给了教坊司的姑娘们。
然后,他上前,拉起媚儿姑娘的手,大踏步走出了门扉...
一个皇子没有办法以“色”带出这么一个姑娘。
可是,却能以“慈悲”带出。
一词吟罢,四方寂静。
白渊拉着媚儿离去,竟无无一人拦路,无一人询问。
再看时,满屋襦裙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