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贺人龙不由又惊又喜,大喝一声道:“竖子,你也有今日!我若不能取你首级,老子今天跟你姓!”
言毕,贺人龙也顾不得冲击张顺中军大纛所在,但把麾下骑兵五十骑一队,分为二十队,逐次向萧擒虎“孩儿营”进行骚扰、冲杀。
贺人龙这一手倒是挺狠,“孩儿营”虽勇,奈何只有一股血气之勇,更是仅有六百余人,哪里是贺人龙麾下千余骑兵的对手。
只厮杀了两个来回,“孩儿营”便阵亡五十六人。虽然于此同时,官兵骑兵丧命之人亦不下此数,可是一兑一,“孩儿营”如何是贺人龙千余骑兵的对手?
这一回,连最勇猛的任继荣都顶不住了。他连忙向萧擒虎请命道:“将军,事不可为。还请留下任某御敌,将军早做打算!”
萧擒虎身为张顺义兄,知道若不是关键时刻,张顺断不会将自己派遣到此处。那任继荣官职低微,不知者不怪,自己早已明白张顺的意图,岂会放那贺人龙过去?
一念至此,萧擒虎不由厉声喝道:“军令如山,岂能儿戏!如今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后退的萧某!”
当此之时,又有五十骑呼啸而来。萧擒虎大喝一声,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他手中长矛一挥,高声喝道:“随我冲锋!”
任继荣等“孩儿营”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对面人数虽少却是骑兵,“孩儿营”人马虽多,却是步卒,如何是官兵对手?
萧擒虎先是一箭射翻了一名当面官兵,然后端起了长矛,便杀将过去。其余“孩儿营”士卒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见萧擒虎气势如虹。他们顿时深受感染,也学有学样,先发了一箭,然后端着长矛冲了上来。
骑兵由于坐骑的体力限制,并不能无限制的随意冲锋。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寻找到合适的位置,逐渐提速,最终在碰触到敌人之前的时候把马速提到最适合刺杀的速度,方才发起致命一击。
如今,萧擒虎率队贸然反冲,顿时缩短了骑兵冲刺的距离,不待官兵骑兵马速提上来,便被义军射翻了七八人。
然后其余义军一拥而上,有的刺,有的勾,片刻之间这一队五十人骑兵,便损失了七七八八,只有十余骑仓皇而逃。
这一下,不仅心怀必死之志的萧擒虎目瞪口呆,那当面之敌贺人龙也目瞪口呆。
以步制骑,闻所未闻。天下事,岂有此理!贺人龙不由又惊又惧。
其实,这是贺人龙少见多怪了。想当年明太祖朱重八起兵,麾下将士凭借手中一杆长枪,常常追的蒙古骑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是常事。
这“孩儿营”所用石柱土司兵法,本来就是进攻型步兵打法,和明初绝类。
由于“孩儿营”经过萧擒虎、张三百和马英娘精心挑选训练,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故而能够奔跑起来而不散,冲锋起来而不惧,起到了预料之外的效果。
萧擒虎一看此计可行,不由大喜。他连忙对众士卒喊道:“我听说打蛇要打七寸,杀人要捅要害。如今敌人骑兵四散,我等追之不及也。唯有贺人龙最悍,乃骑将也。若能击而杀之,官兵不战自败矣!”
言毕,萧擒虎竟又率领麾下“孩儿营”向贺人龙方向奔去。
贺人龙大惊,不由一边躲闪,一边命令其余骑兵向萧擒虎“孩儿营”发起进攻。
萧擒虎愈发指挥自若,若有骑兵赶来。命令“孩儿营”掉转方向冲杀过去,无有不破。
贺人龙无计可施,只好一边牵制着萧擒虎,一边命令其余骑兵向张顺中军大纛冲去。
萧擒虎只顾杀敌,这才想起张顺所托之事,不由悔之晚矣。
好在吴先早已经率五百“毛葫芦”列阵张顺大纛之下,见官兵骑兵袭来,只把长枪密密麻麻的向刺猬伸了出来,但等官兵骑兵来撞。
只是那官兵骑兵又不傻,如今又失了贺人龙约束,岂肯轻易送死?
他们只是远远的放箭骚扰,和这五百“毛葫芦”对射,不肯上前。
贺人龙远远的被萧擒虎追的一阵鸡飞狗跳,好容易觑空扭头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奈何“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你贺人龙一心要加官进爵,可是兄弟们却恕不奉陪了。
贺人龙知道自己的总兵官之位那么好拿,更何况这些人又不是他本部人马,只是暂且划拨自己指挥罢了。
他只好高声喝道:“速速进攻,能取敌酋首级者,赏银千两!”
“啥?”众骑兵齐声反问道,“我们没听清!”
贺人龙差点把牙齿咬碎,这特么和自己讨价还价呢!无奈之下,他只好连忙又应道:“其余将士,各添赏银五两!”
众人这才领了命令,列成前后三队,迭次向吴先部冲锋过去。
这一冲不要紧,吴先便抵挡不住了。这倒不是吴先无能,而是这五百“毛葫芦”只有伍长受过训练,其余队长、旗长皆没有来得及受训,是以阵型稍乱,便抵挡不住了。
张顺一边在台上擂鼓,一边看了看悟空和王一刀。如今自己身边只有悟空所率一百亲卫了,若是再放出去,那么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一念至此,张顺连忙下令道:“王一刀听令,速速支援吴先,抵住敌人骑兵!”
王一刀闻言大喜,他憋了许久好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顿时嗷嗷一叫,便率领麾下二百人冲了过去。
张顺也不去看他,只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够如此冷血无情!
“将军!”马英娘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我们一起战死!”
她站在那里,眼见这张顺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哪怕她不懂兵法,也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这不是你的归宿!”张顺厉声喝道,“此战若败,我命你突出重围逃命去吧!”
能用的招数,他已经都用完了。难道自己就要在历史长河中如浪花一现,便要彻底埋葬在这里吗?
到底胜机何在呢?
突然张顺右胳膊一痛,他手中的鼓槌也“啪嗒”一声跌了下来。
“将军!”伴随着马英娘的一声惊叫,张顺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小臂被一只流矢贯穿了,鲜血染红了张顺衣袖。
莫名的张顺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年轻的时候读了一段心里鸡汤,和同桌争的面红耳赤:成功的道路,到底是要坚持到底呢,还是要换个方向继续?
张顺嘿嘿一笑,为自己在这个时候产生如此无聊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他弯下腰伸出左手把那一根鼓槌也捡了起来,递给马英娘道:“你若不肯走,那么替我擂一阵鼓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