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的西路大军悍然南侵之时,梁家有三个男丁挺身而出,拼尽全力抵御打到家门口的敌寇,可惜先后殁于两军阵前,家中只剩下梁建两口子和一个未成年的半大小子。
为了躲避战祸,一家三口背井离乡来到东京,孰料刚一入城,短发黑面的梁小哥就被巡检铺兵当成燕人细作抓进了府院狱里,后来听说皇帝金口玉言全都给无罪释放了,然而老两口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这个小儿子。
老伴乔氏从此一病不起,京城居,大不易,梁建为谋生计便干起了赶车送货的老本行,没承想挣到一大笔横财却把老命弄丢了……
“倘若不是老车把势引路,甭说是发笔横财,俺们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边士宁眼睛都哭肿了,嘴里自言自语嘟嘟囔囔了半晌,突然莫名其妙地嗷叫一嗓子,遂后就地兜着圈儿翻找他的粪叉子。
神经病啊。
李宝兀自摇了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抓紧找到老车把势卧病在床的老伴乔氏,还有那个从大牢里出来之后就下落不明的梁小哥。
李宝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所谓的梁小哥就是后来在太行山一带叱咤风云的忠义社首领梁兴……
“李勇头!”
东京城那么大,到哪去找这个梁小哥?李宝正在愁眉不展,一个义民队正忽然匆匆忙忙地从官兵那边跑过来禀告:“有一个叫吴革的中军统制官,传令让俺们领头人过去回话。”
李宝下意识地眉毛一挑:“回什么话?”
那个义民队正兀自猜测道:“俺们刚从牟驼冈的腹心地带逃归,吴统制可能是知道虏寇大营里的虚实吧。”
原来如此,李宝暗自松了口气,命人将老车把势就地掩埋,然后跟着队正去官兵阵营里见中军统制吴革……
其实他们有所不知,眼下虏寇大营里已经无所谓什么虚实了,包括整个牟驼冈在内到处都是一地鸡毛。
自从金兀术从西院马厩,也即是特将临时指挥中枢发出合围聚歼信号之后,金军各处伏兵迅速行动起来了。
温都郎君率先从北院马厩引领万乘铁骑切断了姚平仲的归路。
紧接着行军万户完颜阿鲁保、万佛奴分别从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斥重兵反包围了已经在天驷监集结完毕的两路宋军。
自从预感到情况有变,金兀朮便开始担心起来存放于南院马厩里的那三百箱金银。
当时发出合围聚歼信号,他便准备亲自过去看一眼,孰料怕鬼就有鬼,人马大队刚从西院马厩出来,就发现南院马厩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还没等跑到跟前已经烧成了烈焰火海。
按理说真金不怕火炼,就算是大火烧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把那三百箱金银烧没了吧?
金兀术亲自动手在灰烬里拨拉了半天,除了乌漆麻黑的断壁残垣以及破铜烂铁,其它的一无所获。
“四太子,不好啦!”
金兀术正叉腰站在马具造作所的废墟里呼呼喘着粗气,那伙奉命去五丈河打探消息的前哨游骑跑回来复命了。
领兵带队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金军谋克,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禀告道:“南朝三衙大军已经倾巢而出,正在五丈河与汴水之间的开阔地带集结待命……”
金兀术没有听他说完便粗暴地打断道:“赛里郎君的人马现在何处?”
“这……”
那名年轻谋克迟疑了一下才硬着头皮说道:“本军合扎猛安已然全体阵亡,赛里郎君尸身尚存,头颅却不知去向。”
“混帐东西!”
金兀术怒声咒骂了一句,情绪激愤之下,抬腿将面前的半截断壁残垣踹倒了。
“轰”地一声巨响过后,浮在地面上足有半尺高的灰烬陡然而起,瞬间就把在场之人全都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