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集东京城下的十几万勤王兵马分别来自诸路州府郡县,对于种师道来说,驾驭这些乌合之众并非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没有部辖或者节制之权一一现如今他只是河北、河东路制置使兼都统制,职权范围只在两河之地,勤王兵马暂屯的京畿诸邑并没有涵盖其中。
皇帝只是交待了具体任务,其余事项一概未提,这就让人费解了。
种师道久典军权,在西北边陲总戎数十载,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他明知皇帝压下来的万钧重担根本没办法接受,却并不着急,坐在东暖阁的软榻上闭目养了半天神,方才缓缓说道:“老臣此次入宫,尚有一事未了,还望陛下恩准才好。”
赵桓正不知赏赐点什么当作这次的见面礼,没承想人家主动提出来了,心中一乐,赶忙问道:“不知种老所为何事?”
“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种师道笑了笑:“临行之时姚希晏再三拜托老臣,说是想要入宫一睹天颜。老臣实在拗不过去,只得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赵桓诧异道:“姚希晏是谁?”
“此人乃是姚古的养子姚平仲。”
原来是他!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历史轨迹谁都挡不住,是以赵桓十分爽快地答应道:“那就让他先来面对吧,朕早就想遍识诸将了!”
种师道了却一桩心愿,走的时候眉开颜笑,脚步也比来时轻快多了……
“启奏官家,李大资求见!”
刚刚送走种师道,新任内东门司勾当官邓述又马不停蹄地跑进来通禀,这次急于面圣之人正是李纲李伯纪。
赵桓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叉手伫立在面前的这个年轻阉人,长腿蛇腰,细皮嫩肉,如果单论长相的话,好好捯饬一下没准就是个古代版伪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家伙居然是朱拱之安插在官家身边的一条毒蛇。
“小邓子,先不要传召李大资,朕有话问你。”
小邓子?
邓述听官家如此亲昵地称呼他,先是愕然一愣,随即受宠若惊地颤声答了个“诺”字。
“知道在卫州门外驻扎的是哪家人马吗?”
“这……”
邓述绝没想到官家问的是军旅之事,他此前只是一个在延和殿当差的殿直小内官,平常连出宫闲逛一下的机会都十分难得,如何会知道京师城防兵力布署?是以尴尬地摇了摇头道:“臣仆不知,恭请官家责罚。”
“责罚?”
赵桓哑然失笑道:“此事与你何干?”
邓述莫名其妙受到鼓舞,随即大着胆子猜测道:“官家莫非是想让臣仆去卫州门走一趟?”
赵桓忍不住点了点头,果然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好奴才,只听话音便猜出了主子的心思,可惜已经上了朱拱之的贼船,不然稍微调教一下就可以如臂使指一般得心应手了。
“你即刻乔装出城,悄悄找到敢战军统制范琼范宝臣,传朕口谕,令其今晚戌时末入宫觐见。”
赵桓俯耳交待完具体任务之后,又煞有介事地叮嘱他道:“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让第三者知晓!”
邓述大概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内廷机密情事,兴奋倒在其次,最主要是紧张,鼻尖上都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来了,嘴里一个劲地向官家承诺,就算脑袋掉了也要誓死保守秘密。
片刻之后,赵桓望着他急趋而去的婀娜背影,缓缓吁出一口长气,从此刻起,将计就计的反间之战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陛下!”
小黄门通禀之后,李纲快步走进福宁殿东暖阁里,在躬身行礼的同时便言辞恳切地说道:“微臣有下情禀奏。”
“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居然能让李卿如此沉不住气?”
赵桓从李纲神色紧绷的方面大脸上看得出来,他对此事极为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