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峰,王凝之的小院里。
杜雪拜服在地,一身青色长裙扑在土上,扬起的尘土,沾上衣襟,也沾上她洁白的脸颊。
“王公子,您说的对,我不该谋划于您,聪明不足,反受质疑,杜雪知错了,您要拿我下狱,杜雪绝无二话!”
“但求您看在同为书院学子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虽学了法子,还未开门做生意的份儿上,饶了王蓝田这一遭,您如此了解他,必定知道,他根本看不懂您那册子的!不可能学到其他了!”
王凝之挥挥手,让徐有福先退下,笑了笑,低着头问:“所以,你是看过的对吗?”
“是,我看过了,只是如今我再说什么只学到一个熬糖法,您也是不会信的,我亦不会辩解,只求您别再为难他了!”
“哟,你倒是有情有义啊,这时候了,还想着他?”
“并不全是,今日已然得罪了您,下狱无可避免,我只能盼着王蓝田,多少对我有些情义,能帮我打点,让我少吃些苦头,说不得再过几年,您消了气,忘了我这个小女子的时候,他还能念在我今日的情分上,救我出来。”
“你突然这么直白,倒是让我意外了,”王凝之抖抖眉,“这又是为何?”
“杜雪这就要被送去官府,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若不直说,怕他听不明白!”
这话一出口,场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把目光转向了王蓝田。
正被徐有福按着脑袋的王蓝田,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也不知那表情,是茫然,还是感动,还是尴尬,还是委屈,还是恼火。
总之王凝之是没想到,像王蓝田这种单纯的生物,也能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试了好几次,王蓝田才喊出声:“放心!我听明白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王凝之与谢道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傻子的爱情吗?
这也太可怕了!
这个杜姑娘,要真是挑了王蓝田,那这一辈子,怕是再也别想有一点空闲了。
杜雪跪在地上,看着王蓝田,眼里真是兵荒马乱,自己这些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首先,这是要在王凝之面前博一点好感,这些世家公子们,最喜欢的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加上王凝之前头的话,就能看出来他其实对王蓝田并没有多少怒火,那作为同窗,帮助一下王蓝田,多少给他点面子,还是有可能的。
尤其是在自己的新婚妻子面前,王凝之想必也想要一个君子成人之美的形象吧?
然后,要告诉王蓝田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他赶紧求饶啊!
我都主动牺牲了,要为你求个生机,那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丢进大牢呢?
在杜雪的预想中,王蓝田这个时候,应该猛地来一句‘你一定要抓她,就把我一起抓了吧,让我们也能做个伴儿’之类的话,王凝之或许能一感动,就随便把自己二人给打发了。
再说了,虽然自己失策,得罪了王凝之,但真的论起来,自己一个青楼姑娘,哪儿有本事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啊!
王凝之说的严厉,未必就真会做的严厉,说白了,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需要一个台阶下来,自己也给足台阶了。
可是,王蓝田那一嗓子,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你王凝之赶紧把杜雪给我抓了,然后我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来向所有人证明,我王蓝田爱恨分明,知恩图报。
报恩,你报个XXX!
这种话说出来,那王凝之不想抓自己都不行了,否则岂不是显得人家怕了你王蓝田这气势?
杜雪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而此时,王凝之眨眨眼:夫人,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谢道韫白了一眼:你的同窗,还真是个人才啊!
王凝之再眨眼,同时瞟了一眼那树下的躺椅:要不真抓了算了,懒得费这心思,还不如去睡会儿。
谢道韫瞪眼:你又想发懒?可大可小的事情罢了,难不成真把杜雪丢大牢里去?
王凝之嘟了嘟嘴:我已经后悔帮他了,这家伙烂泥扶不上墙。
谢道韫冷冷扫一眼:帮人帮到底,都开头了,哪儿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王凝之耸了耸肩,冲着王蓝田撇撇嘴:这货这么不上道,我能怎么办?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一偏脑袋:把那傻子带走,我去问问。
王兰还在试图弄清楚这两口子打的什么哑谜,王凝之已经走了过去,“有福,把这蠢货带上去见山长,听他老人家处置。”
王蓝田灰溜溜地被拖出去,院子里头,谢道韫坐了下来,轻轻招手:“杜姑娘是吧,你过来说话。”
杜雪闻言,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走到桌子前边,垂首回答:“夫人。”
谢道韫点点头,问道:“这事儿说到底,跟你没多大关系,生意还没开始做,你大可以等王蓝田什么时候得到我夫君原谅,再开始做买卖,何必要掺一脚进来?”
杜雪苦笑一声,“没法子,王蓝田实在对王公子太害怕了,自己根本不敢来,我若是来,多少能给他壮壮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