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点儿,那边谢家,谢三爷的腔调。
很快,所有人的诗词都准备好了,司马昱笑呵呵地指挥着,让人一一呈上,又分抄了几份儿,给众人欣赏。
看到那一句‘回首却见灯下人’司马昱忍不住笑了笑,待翻到一句‘仁王身远心系民’更是满意。
在见到齐华义那一句‘万千心思猜灯谜,却有忠心于朝廷’更是乐得直笑,也看了齐华义一眼,这齐家如今虽然不见得有多大作用,但看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材。
然而,在看见王凝之那首诗的时候,司马昱的脸色就变得僵硬了几分,斜着眼一瞧,王凝之正在和身边几人聊得开心,司马昱的神情就更加难看了些。
这小子,是摆明了不给自己面子啊!
前头一个灯谜,现在一首诗,这就是在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入仕,只想美人相伴,平静生活。
即便是在这喧闹火热的宴会上,他都心远地自偏了,那还能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而且,他这首诗出来,自己若还是说什么为他在朝廷进言,让他有个机会的话,反而会让众人鄙夷自己。
毕竟,人家都这么摆明态度,要做个隐逸之士了,自己还勉强,自然不美,再加上,想要入朝局,混个一官半职的人,必定会以此为由,觉得自己宁愿强逼王凝之,都不给他们个机会,心生怨恨。
心里冷笑两声,自己这么看重王凝之,倒不是真是为了他有些什么才学,而是因为他是目前,世家子弟里,唯一一个身份够高,又和桓温正面相抗的人。
当时在宣城,王凝之与桓温之间的敌意有几分,根本不重要,只要大家认为他是真心站在自己这边的就行了。
形势比人强,只要让王凝之成为那个众望所归的人就好了,等到所有人都觉得,王凝之是琅琊王氏推出,要和桓温抗衡,代表了世族之心在朝廷,那就足够了。
王氏父子,到底还是聪明,不想给自己当这个出头的椽子,为自己效劳。
不急,时间有的是,总会有机会的。
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司马昱笑了笑,瞧见其他人在看见那首诗之后的神色,无动于衷。
在场的各家大人们,自然也都看了王凝之那首诗,对于这个司马昱点明的人物,大家当然是很关心的。
但是,谁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一首诗。
这可是上元佳节,酒宴上啊!
就算不表达一下自己为陛下,为江山社稷庆贺的心思,也可以说说这一番盛景,天上明月,地下明灯,能说的可太多了。
结果,就来了这么一首诗?
几家家主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来这王凝之,是真的不打算入仕了,否则有会稽王在此给他引路,王家在后撑腰,那不就是顺理成章之事吗?
而且这首诗,未免不给会稽王面子了些,看来琅琊王氏,倒也没有现在就跟了会稽王。
至于诗词本身,反倒不值得多话,这年头,谁不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一心隐逸的爱好田园之人呢?
朝局上蝇营狗苟,乡野里却妙趣横生,就算是入仕途,那都是要推脱一下,表现出自己根本不爱权力,只是为国为民,不得不施展才华而已。
这种诗词,谁还没写过几首,装模作样几次呢?
不过在这种场合里,那还真是没几个人会如此做,毕竟,装装样子就好了的事情,没必要拿出来当真,要是真被上头以为自己是个狂生,不愿用自己,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再说了,别人都不这么干,自己这么干了,不是得罪人嘛,在大家都歌功颂德的时候,你却来一句‘心远地自偏’这不就显得别人贪慕名利了?
到时候,办点事儿,大家都不愿意帮忙,晋升的时候,人家来一句‘此人无心如此,只想归隐山林’可就糟糕了。毕竟,自己不能晋升,那就是给了别人一个位置啊!
小人总比君子多。
人在朝局,不得罪人,是最重要的。
别的不说,这王凝之,要不是琅琊王氏的二公子,就凭这么一首诗,这辈子都别想入得了仕途。
王羲之夫妇在看见这首诗的时候,相视一笑,倒是满意儿子的随机应变。
不论是猜谜,还是作诗,都应对不错,看来这一年在钱塘,倒是真学了些东西。
而谢家席位上,谢奕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被阮容在底下拉住了衣袖,疑惑地看了一眼,却见到自己夫人轻轻摇头,虽不明所以,但也略过不提了。
只有谢道韫,微微一笑,又远远白了一眼王凝之。
……
好容易回了家,王凝之刚泡个热水澡,往床上一倒,蒙上被子,打算与周公来一场约会,就听见推门声。
露出脑袋来,疑惑地问:“爹,娘?”
只见王羲之夫妇俩人,对视一眼,王羲之先是非常虚假地咧开嘴笑了笑,“叔平啊,今儿表现不错。”
王凝之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睛,太阳打西边和月亮撞了?老爹大半夜过来夸自己?
这夜色深深,配上王羲之的假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不会背后藏着棍子,要打人吧?
“爹,有啥事儿,你直说,儿子听话就是了。”
颤抖的手,忐忑的心。
平日里一向潇洒的老爹,却好像有点儿尴尬,努努嘴,示意夫人来说。
郗璿横了丈夫一眼,坐在王凝之床边,语气凝重:“儿子,你跟娘说实话,不会是真的看破红尘,要归隐山林,学那些蠢货,去做个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