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峰,王迁之的书房外。
“呼!呼!哈!嘿!”
出拳,抬脚,踢腿,收回。
王凝之长出一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武功平平,碰到高手容易歇菜,但这也算是自己的本事,毕竟,打架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妹子,怎么样,哥这武功,拳打西山猛虎,脚踢四海游龙!”
“呵呵,你可千万别说这两句话了,谢玄就是一边挨揍,一边喊这句口号,然后被谢姐姐打得更凶,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戒了。”
王兰坐在石桌边上,看着手里的图书,头也不抬,冷笑一声。
“谢道韫就是个扫兴的,你可千万别学她,整天眼高于顶,迟早出门被人打!”王凝之相当不服,自己在书院的日子,要比谢道韫长多了,和王兰也是亲戚,怎么她就不能学学自己,偏要以那个家伙为榜样?
“呵呵,等什么时候你敢在她面前这么讲话,再来教训我。”
小院里,两人冷嘲热讽,互不服气,气氛相当热烈。
书房内,两人相顾无言,偶尔叹气,气氛非常冷淡。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指使的?”坐在案几一边的王彪之,看着手里的茶碗,目光随着几片茶叶上下浮动。
另一边,王迁之则看着窗外的蓝天,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我这么多年了,何时理会过这些?”
“那就是这小子自己提点的顾家了?王逸少那副驴脾气,可不会教他儿子这些。”
“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自己去吴郡才多久,便是逸少有想法,也来不及的。”
“啧啧,这小子,”王彪之往窗外瞧了一眼,笑了一声,“以前就觉得是个小滑头,想不到还挺有心计,不是逸少教的,那就是你了?”
“关我什么事,他家中有父母,有兄嫂,便是要教他这些人心勾连的东西,也轮不到我。”
“王迁之,你这可就没意思了,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好装的,逸少的心思我很明白,就算要教,那也是教给伯远,可我才见了伯远没几天,他可没这种鬼心思。”
听了这句话,王迁之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没说谎。”
王彪之的目光有些凝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再开口:“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王迁之乐呵呵的,很为对方的惊讶而满足,自己的眼光怎么会错呢?都是王羲之不懂事,看不出来二儿子的本事。
“兰儿,你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新鲜的鱼,蒸出来,你叔父喜欢这一口,”冲着窗户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王迁之从窗户边上露出头来,看着已经要随着王兰离开的那个家伙,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是逮个空子就钻!
又喊了一声,“王凝之,进来。”
推开门,王凝之见到两张带着探究意味的笑脸,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干笑两声,“我还是去厨房帮忙吧。”
“用不着,家里可不缺厨子,你坐下。”王迁之吩咐一声,拿起桌上的书册,往后头一靠,这就事不关己了。
虽然样子摆得很足,可是一双耳朵却在后头竖了起来。
王彪之瞥了一眼,本想嘲讽两句,又觉得还是该在后辈学子面前,给他留点面子,转过来,盯着王凝之:“顾品义,在吴郡厚着脸皮,硬是见到了我,这种一点不讲究身份的事情,是你教的吧?”
“呵呵,我可是有身份,重礼仪,从不丢人的翩翩公子,怎么会教他做这种事儿?”
王凝之急忙摇头,这种罪过可不能认,这年头,即便是那些隐士狂生,再肆意妄为,也不会自损身份,人活脸面树活皮,讲的就是这个理。
“那你的意思是,吴郡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是吗?”
“当然,我人在钱塘,跟吴郡有什么关系?”
“明白了,”王彪之不以为意,反而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那会稽那边,顾家的产业,就给了谢家吧。”
“嗯?”王凝之愣了一下,“不是说都划归官府了么?”
“划归官府当然不假,不过官府,不就是各家世族吗,只不过这一下,就从他们自己取得,变成了恩出于上,陛下赏赐了,至于会稽那边的产业,陛下已经决定由我去分配了。”王彪之‘呵呵’笑了两声,打量着王凝之的表情。
眼珠子转了转,王凝之也很自然:“这本来就是王大人的事情,我又哪里说得上话,您身为王家人,要如何拉拢谢家,哪儿是我能明白的。”
“嗯,这话没错,不过我会给你父亲去信,告诉他这是你建议的,毕竟,我来一趟钱塘,将来见到你父亲,总不能说他儿子一事无成,什么都不会吧?”
“王凝之啊,我这可是送了你一份功劳,下次回山阴,你老爹跟我吵,可要记得帮我说话,反正有这么一遭,你就算我的人了。”
“啊?”王凝之很无语,下意识地看向王迁之,希望这位一向公正的山长,能给自己主持公道,但很可惜,王迁之就好像睡着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叔父啊,”没辙,只能自己对付王彪之,挤出一个笑容,一边想着下次怎么把他的白胡子给烧成黑的,让‘王白须’以后成为‘王黑须’一边开口:“您可是堂堂朝廷大员,做事儿总要讲点道理,不能这样欺负后辈。”
“我也是刚学会的,从顾品义那里,他能听了人的指点,以整个顾家的脸面来压着我,不得不见他,那我当然也能如法炮制,你说对吗?”
“您这又是何意,顾品义要是再不去见您,估计您也要找个机会去见顾老头了,不是吗?”
“嗯?这都想到了吗?看来我还真没猜错啊。”王彪之‘呵呵’笑了起来,白色的胡须一抖一抖的,似乎相当得意。
真不要脸!明明就没想到,还不是我告诉你的?
躲在书后头的王迁之做出一个吐口水的动作,很是不屑。就知道这些在朝廷里勾心斗角的人,脸皮都是厚得离谱。
稍微动了一下,从书卷边瞄了一眼,虽然有些苦恼,却不见慌乱的王凝之,难道说,王迁之第一次觉得,这些政客,都是天生的吧。
“您猜到什么呀,就这么一句话,谁说不出来,朝廷派您去吴郡,处理顾家的事情,难不成您还能一直不见顾家的人?要是拖得时间久了,恐怕只能被人说,王彪之不过如此,或者是说您心里还有别的打算,不论哪一种,恐怕对您的官声,和在陛下心里的位置,都不会是好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