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直奔绥德城,因为要照顾张楷,所以,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才来到绥德城。
一路上阡陌纵横,几乎看不到荒地,百姓们忙于耕作,张楷看的非常满意,不住的夸奖张璟,直言他办了一件善政。
张璟拿不准此老的心思,只能含含糊糊的应着。
绥德知州张轼在城外迎接众人回城后,在前面带路,来到了新建的巡抚府。之前的总兵府在张璟的授意下拆除后,空出来的地方修建了巡抚府,其余的地方则划给了百姓。
新建的巡抚府虽然没有之前的总兵府豪华、气派,但前后五进,五间七架的规模也足够张楷办公、居住之用了,反正他也没带家眷。
张楷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这是新建的府邸,虽然与知州衙门只有一街之隔,但巡抚府往西,却是大片的民居,而民居也都是新建的,这足以说明问题了。他不是个讲排场的,甘于清贫,素有清廉之名。
“张太守,本官初来乍到,今晚这个东道,却是需要你来做了。”一行人进了巡抚府,在大堂坐定后,张楷笑呵呵的对张轼说道,平易近人的彷佛一个慈祥的老头。
张轼自然不会反对,他巴不得呢,这可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处好关系自然没坏处,“中丞稍待片刻,下官这就去准备。”
待张轼离开后,张楷看了看座下的众人,笑道:“本镇初置,百废待兴,招待不周之处,诸位且担待一二。”
由于巡抚是差使,无品级。因此无论巡抚在地方上呆多久,名义上还是属于京官,不是地方官,只是被临时委派到地方上办事。所以,巡抚府此时除了几个书吏之外,并无属官,张楷若想好好办差,只能跟张璟一样,征辟一些幕僚。
跟张璟不同,张楷若是想征辟幕僚,有的是人抢着来,重文轻武并非说说的,那像张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幕僚的班底凑齐了。
由于张楷是初上任,所以,眼下只是互相见见面,认识一下,并没谈及公务,吃过饭后,便各自告辞,等到了明天,张楷自会一一召见,那时候才是张楷正式上任。
张楷的下属还是很多的,延安府上下的官员,甚至陕西三司的官员、张璟这个总兵,都能算张楷的下属,需要听张楷的调遣与协调。张楷想要掌控延绥镇,这些人就是他绕不过去的坎。
特别是张璟这个总兵,虽然名义上是他这个巡抚的下属,但二人各管各的一摊,他只是参赞军务,对于军事上有建议权,却没有决定权,到了战时,他这个巡抚在军事上就更说不上话了。
所以,他需要与张璟通力合作,才能把延绥经营的铁板一块。延绥毕竟是边镇,需要时刻防备鞑贼的南侵,而一旦发生了战事,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
张楷也是知兵之人,曾经率军平过叛乱,深知打仗时令出多门的危害,更知道一将无能,足以累死三军。所以,对于张璟,他需要多多支持。
前提是,张璟是块领兵打仗的材料。现在看来,张璟还是有真本事的。数月前的河套之战,虽然对手只是无心恋战的鞑贼,而且对手也只是个两千多人的小部族,老弱占了一多半,但不管怎么说,张璟获得了胜利,这就是战功,这就是资历。
不服,你们也去打一仗啊。
他已经老了,加上权欲之心本就没那么重,所以,他是愿意与张璟好好合作的。张璟做出成绩来,自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楷开始召见延安、庆阳两府的各级官员,虽然是边境,但各级官员该有的一个都不缺,再加上卫所的人,可谓是济济一堂。
张璟自然不会跟着掺和,张楷来了,延绥就算是步入了正轨,他们军政两个大佬,各司其职是最好的,一旦张楷想要对军事伸手,张璟自然也不会逆来顺受。
古今中外皆是如此,除非是独裁,否则总会有派系,总会有内卷,合作无间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大家商量着把事情办好,哪怕有分歧,也不过是求同存异,这是比较正常的合作关系。
但有些人总是想着揽权,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想集中到自己身上,这就不是合作的态度了,若是如此,张璟自然也不会退让。身在官场,退让一步就是步步退让。
到了傍晚,张楷总算召见完了这一大批人,开始与张璟会谈,这是军政两方大佬的正式交谈,昨晚那只是闲话家常,通过这次谈话,彼此之间对自己的政见、诉求做一番交流,算是为大家的合作定下一个基调。
张璟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只要张楷能够支持自己把边境的堡寨、边墙修筑起来,保证粮饷的正常发放,其余的张璟都可以不管,他毕竟不是亲民官,对于政务的处理还是非常生疏的。
“咱们陕西土地贫瘠,百姓不堪重负,灵州盐课便是重中之重,晚辈派人在盐池修筑围墙,派兵巡哨,就是为了防止私盐泛滥,”张璟首先表示自己的诚意,“晚辈对于政务乃是一知半解,盐课关乎国计民生,此事还需中丞主持。”
张楷闻言,点了点头,却并未接话,而是说道:“对于百姓而言,管你官盐、私盐,更多时候,私盐反而比官盐更加便利。”
这个道理张璟自然是明白的,但官盐发卖不掉,就没有盐课,没有税收,就没有军饷,就没有建设资金,就无法修筑边墙、堡寨,就无法有效的抵御鞑贼。
归根结底,还是个体制问题,当下的体制,无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然,也不仅仅是体制,生产力的局限也是一方面,但这不是主因,主因还是体制,没有一个为普通百姓考虑的体制,老百姓永远都在最底层,收到重重压制和盘剥。当有一天老百姓不堪重负,揭竿而起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此事老夫便不插手了,”张楷摇头,“你处理的不错,老夫接过来,也不过是因循罢了,何必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