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京师,天气已经转暖,街边的树木开始发芽,远远的望去,绿意盎然。
街上依旧热闹,百姓们来去匆匆,为生计奔忙,一溜近百辆大车自阜成门入城,车上装满了煤球,城门守军只是略作检查,便挥手放行。车辆入城后,便送到了商铺中。
本来这些卖煤球的店铺都是曹吉祥、陈瑾二人利用职务之便开设的,曹吉祥被景泰皇帝褫夺了煤球生产的差事后,就全部落到了陈瑾手里,只是陈瑾贪得无厌,数次涨价,闹得民怨沸腾,景泰皇帝索性把这些店铺都收了回来,交由惜薪司管理。
现在仍循旧制,煤球在西山生产出来后,交由京师的车马行运至惜薪司在京师设置的几十个店铺,京师百姓有需要者,便就近购买,十分方便。
“那个车行的?”一名车行管事在惜薪司位于西长安街的总帐房结算运费时,掌柜的内侍抬了抬眼皮,不阴不阳的问道。
“回公公,小人是顺风车马行的。”冯同的长子冯雷陪着笑说道,现在他被父亲从小滩镇的粮行叫了回来,专门负责车马行的生意。
车马行的生意十分不错,虽然现在京师的车马行越来越多,但由于顺风成立的早,所以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毕竟光有车马和车夫是不够的,还得有口碑、有市场才行。而这些恰恰是顺风车马行因为先发优势而比同行们积累深厚的地方。
“等着吧,”内侍翻了翻眼皮,不耐烦的冲冯雷挥了挥手,“帐还没结完呢。”说罢便不再理会冯雷。
冯雷张了张嘴,摇摇头,无奈的转身离开,他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无非是觉得自家的靠山倒了,想要把顺风车马行吃干抹净罢了。
得,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回家找老爷子去,一个车马行而已,大不了回小滩镇,继续回去当自己的粮行掌柜,说实话,他还真不在乎。
车马行虽然挣钱,但挣得都是辛苦钱,完全比不上粮行,只要仓里有粮,即便全部屯着,一粒粮食都不往外卖,那也是钱!车马行却不行,人吃马嚼的,不干活,就是赔钱。
回到家中,冯同正好也在家,“父亲,宫里总是压着咱们的运费,这都俩月了,您看该怎么办?”
冯同点头,张璟离京前,曾经跟他谈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张璟还狠狠的得罪了朱祁镇,可想而知,张璟以及与张璟有关的人,日子不会太好过。冯同对此早有准备,不过是拖欠而已,最坏的打算冯同都做好了。
这点钱,他以及张璟还赔得起,车马行的买卖又不仅仅是运送煤球。就等着看看曹吉祥会怎么做,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下去吧,”冯同说道,“老夫知道了,你每月去催一次,其他的不必管。”
冯雷应了一声后退下,冯同摇头冷笑一声,冯同对曹吉祥这个阉人十分鄙视,真是鼠目寸光的家伙,真以为张都督就此失势了吗?
老鼠扛木锨,大头在后面呢,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乾清宫。
“大伴,”朱祁镇拿着一本奏折,眉头突然一皱,抬头吩咐曹吉祥,“宣石亨、徐有贞来见朕。”
曹吉祥躬身领命,下去传令去了。
朱祁镇转头,看向侍立在自己身旁的袁彬,“文质,延绥大捷,此事锦衣卫可曾探知?”
“回陛下,未曾,”袁彬躬身回道,“边地辽远,北镇抚司一般三月才汇总一次,因此,臣还不曾得到消息。”
朱祁镇闻言,皱了皱眉头,刚想问怎么回事,这是谁定的规矩?转而想起,自己的弟弟在位期间,在某些逆臣的鼓动下,并不像他这样,重视厂卫,甚至连东厂都撤了,
“哼,”朱祁镇冷哼一声,妇人之仁,“北镇抚司谁管事?”
“回陛下,逯杲。”袁彬回道。
“大伴。”朱祁镇喊了一声。
正在外面等着石亨与徐有贞的曹吉祥一溜烟的跑了回来,“万岁爷,您叫小人有何吩咐?”
“你管着东厂,北镇抚司那边你与袁卿给朕盯好了,让他们勤谨一点,”朱祁镇冷声说道,“去,把逯杲叫来。”
“厂臣遵旨。”曹吉祥躬身应了,下去叫人去了。
袁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陛下,这是又把厂卫那一套搬回来了,朝廷估计安生不了了。
朱祁镇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奏折,“袁卿,你与张家乃是世交,张璟才具如何,你当尽知。”朱祁镇突然把手中的奏折扔在桌上,问道。
袁彬心里一跳,怎么突然提起张璟来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被朱祁镇扔在桌上的奏折,嘴里却不敢迟疑,这位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六亲不认的很。
“哥……”袁彬顺嘴,差点把平时称呼张璟的“哥儿”二字说出来,幸亏他醒悟的快,连忙改口,“张璟此人勤敏好学,颇知兵事,他任锦衣卫指挥近一年,治军严而有方。”
“哦,”朱祁镇点了点头,“这倒是难怪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奏折,“张璟于河套大破鞑贼,斩首七百余。”
袁彬一愣,脱口而出,“哥儿可曾受伤?”话一出口,袁彬就知道不好,果然朱祁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袁彬连忙跪下谢罪,“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呵呵一笑,“起来吧,你视他如子侄,朕岂能不知?不必多想,朕不怪你。”
袁彬磕了个头,“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