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如之奈何?”朱骥看着于少保,脸色满是忧急,“如今朝廷上下,皆在建言陛下立储,岳父……”
于少保抬手,制止了朱骥的话,他明白朱骥的意思,不外乎让自己也一起上书,或者干脆联络百官,联名上书。
但此事他又怎能出头?在此前景泰帝废朱见深、立朱见济一事上,他选择保持中立,此时再跟着上书建言,岂不是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
唉,朱骥心中暗暗叹气,盛名所累啊!岳父就是太在意自己的名声,过于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何就不能学学胡渊洁?
“岳父,还有一事,”朱骥只好略过此议,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石亨、曹吉祥、徐有贞等人连日来过从甚密……”
于谦闻言,心中暗叹,他身为兵部尚书,又岂能不知这几人的蝇营狗苟?连曹吉祥都参与其中了,这说明宫里那位太后也已经忍不住了,想要快刀斩乱麻了。
面对此等形势,他能如何?
即使陛下早建元良,又能如何?
宫里、勋戚、文官联合起来,想要推动某件事情,除非自己利用手中的兵权,打起“清君侧”的旗号,但真到了那时,他于廷益又与曹孟德何异?
届时国朝必乱,他于廷益一生清名,怕是要尽付东流了,是绝不能因此而蒙尘的。
唉,于少保叹气,大不了一死,也算是报了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我于廷益问心无愧,即便身死,也必将青史留名,死得其所,又有何求哉!
“张璟此人如何?”于少保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浑不在意,但有些事情他也不能不好好考虑,首先是京营。尽管他知道石亨即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挑唆、调动京营士卒。
京营士兵想要调动,是要通过兵部的。但动不了京营士卒,却也难保这些人不肆意妄为。万一这些人鬼迷心窍,为了转移视线,挑动京营士卒哗变呢?
自己虽为京营提督,却因为种种缘故,并未行使职权,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好贸然插手。
于少保的目光转向朱骥,却忍不住摇了摇头,朱骥的为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能力嘛,也就那样吧。
朱骥一愣,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对于自己的这个下属,朱骥是十分赞赏的,否则,他也不会为张璟铺路,可以说是和景泰帝一起,联手把张璟推向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尽管这个指挥使的职权并不完善,但那也是锦衣指挥,掌卫事、掌镇抚刑的指挥使。
能在张璟这个年纪,高居此高位的人有几个?
“见微知著,顾全大局。”朱骥沉思了一会答道。
于少保点点头,“不想汝对此人竟有此评价,上月京师大雪,此人领锦衣卫救灾除雪,身先士卒,仅此一条,便称得上是干臣!比起顺天府与户部的互相推诿,此人更像亲民官。”
“岳父所言极是,”朱骥点头,“此人虽是武臣,却无武臣的跋扈,难得的是心怀百姓。不知岳父是否记得蜂窝煤?”见于少保点头,朱骥接着说道,“便是此人发明。”
于少保当然知道煤球,只是他日理万机,倒是忘了是张璟的功劳,经朱骥一提,也就想起来了,闻言点了点头,“倒是个有心的。”
“汝掌京营操练,可有起色?”作为提督京营的大臣,于少保还是非常关心京营情况的,毕竟此时的京营是他一手打造,以上直卫为班底,再调遣全国卫所士兵而组建的,只是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平时甚少过问京营之事。
就连去年和今年京营捅出那么大的漏子,他都是后知后觉,实在是不好事无巨细的去管理。否则,宫里面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京营已呈糜烂之象,小婿才疏学浅,颇感力不从心。”朱骥惭愧的抱了抱拳说道。
“这也怪不到你头上,”于少保摇摇头,“是老夫之过也!”
朱骥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嘴。让他说什么?岳父说的对不对?不对,也对!不对是因为岳父这个京营提督虽然算不上有名无实,但他也真不好插手操练等诸事,为何?避嫌耳。
说对,是因为岳父毕竟是提督京营军务,这才几年?京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岳父有没有责任?有;该不该担这个责任?不该,因为岳父真的无法插手京营事务。
朱骥看着须发苍然、因大病未愈而颇显疲态岳父,一咬牙,说道,“若是张璟能够助小婿一臂之力,则事成矣!”
“张璟?”于少保闻言,不由一愣。
“岳父有所不知,此人为本卫签事时,便向小婿献策,操练锦衣卫士卒。”朱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是真心认可张璟的能力的,他任都督同知掌京营操练以来,不止一次的感叹,张璟要是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他早就打开京营的局面了,何至于如现在一般,那些军头一个个的表面恭敬,背地里却是沟通串联,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
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忠厚长者,官场上的那些鬼蜮伎俩,他真的不擅长,就算知道那些军头是在应付他,他也难以拿出反制的手段来。更何况,石亨掌后军都督府事,石亨会让他好过了?这些时日他没被石亨以及那些军头算计进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全赖他小心谨慎,且为人正直,不贪不枉。
否则,早就身败名裂了。
说白了,朱骥能力有缺,做个务虚的闲官还凑合,一旦让他管理庶务,便力有不逮了。正如他知道若是效法张璟在锦衣卫练兵的办法,在京营推行下去的话,绝对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但知道归知道,让他去做了,却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做起。
“升锦衣卫指挥使张璟为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授骠骑将军,掌京营操练,仍理锦衣卫事。”兴安此时真的是羡慕嫉妒恨,这小子,官运太特么亨通了!这才几天了,就都督佥事了,以后见面就得称一句“都督”了。
都督就都督吧,为何仍让此人理锦衣卫事?这小子怎么就入了于少保的法眼?
张璟有些疑惑,这是为何,这怎么就升官了?他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否离开他经营的颇有根基的锦衣卫,暂时蛰伏起来,等朱祁镇崩了以后,他再另起炉灶,不过是七年的时间,他还年轻,是等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