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薛兰、李丰、候谐、魏越四人上得堂来,纳头拜道:
“参见主公……”
声音参差不齐。
程远志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沉声道:
“薛兰、李丰、候谐、魏越,你四人可知罪?”
四人面面相觑,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末将不知。”
一听这四个兵油子先凌乱、后整齐划一的回答,程远志就气极而笑,心知就算知道罪在何处,这四人也会一口咬定不知。
不知者不罪嘛。
“尔等竟敢擅自移兵出城,将我祖父、老父、老师置于险境!将全城百姓置于险境!”
说到这里,程远志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道:
“若非我今夜私访至此,河内郡焉能安在!”
“这几十万百姓焉能安在!”
“统军如此儿戏,我要尔等何用?我又岂能轻饶尔等!”
“来人,拖出去砍了!”
一队亲卫持刀冲进来,架住四人,作势就要往外拖。
在往外拖拽的过程中,亲卫们故意停留了那么一点点时时间。
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主公且慢”、“刀下留人”、“且听臣最后一言”等环节。
但是这次,亲卫们失算了。
根本无人求情。
他们等了约莫十息时间,见无人出声阻拦,便连忙架着四人拖到廊下,咔咔咔咔――
然后拎起脑袋,放入托盘,盖上白布,端进大厅复命。
不光是蔡邕全程一言不发,就连闻讯赶来的速伯也默然不语。
蔡邕本来是想求情的,但一想到今夜自己与小女儿所受到的惊吓,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硬下心肠给咽了回去。
速伯则是全程冷着脸。
此刻见四人已经伏法,速伯摆手屏退无关人等,沉吟道:
“主公,此四人向来目无法纪,恃功自傲,今日既已杀之,自是大快人心。”
“居功自傲?”
程远志疑云顿生,这四人是和张辽一起从太原郡挖来的,他们一直待在张扬麾下,据守州郡,哪来的功劳?
速伯解释道:“此四人都有跟随张扬平定西羌胡、南匈奴,战功累累。”
“平日里,四人常有怨言,皆听宣不听调,所作所为甚是跋扈。”
“四人所统率的四万人马,也都犹如独立王国一般,我与蔡公皆无法直接指挥他们。”
“此四人混账至极!”程远志气得一拍案几:“何故不早报我?”
早点禀报的话,就可以早点将四人处置。
速伯摇头道:“主公,当时四人虽有渎职,却无大过,若就此收而杀之,恐寒众将之心,若只是收而撤之,又恐日后生患。”
“主公今日以四人之过失斩之,却是公正严明,叫人无话可说。”
程远志恍然。
速伯继续说道:“主公,老朽以为,将张扬置于并州不妥。”
“其人已在并州经营十余年,麾下穆顺、张辽等文武跟随已久,根深蒂固,日后……”
程远志摆手笑道:“速伯多疑了,张扬乃是我至交,我待他甚厚,他不会反我的。”
速伯并不与程远志争辩这个话题,而是轻飘飘说道:“昔日大汉各个天子及灵帝刘宏,待袁家也不薄,主公今日何以不向西,跪迎朝廷?”
速伯言下之意,大汉历任皇帝待袁家也不薄,主公你今日为何拥兵自重,不尊朝廷了呢?
程远志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脊背忽然有点凉。
这言语,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速伯顿了顿,继续说道:“主公今日虽坐拥河北,仍有三重生死之险,不得不察。”
程远志起身,对速伯深深鞠了一躬:“我与速该情(青)同(铜)兄弟,常视速伯为我祖父,请祖父大人教我。”
速伯伸手相扶,捋着胡须,斟酌着言语道:“这一险嘛,自然是各地拥兵自重之隐患。兖州麴义、并州张扬,青州赵浮、程涣,皆统领着旧部,驻守当地日久,军中将士只知有其将,而不知有其主。长此以往,必生祸患!”
“这第二险,便是主公霸者之忧。”
“主公自占据河北后,便屡有师出无名之举,扫三胡、攻幽州、伐青州、乃至进兖州,其中都有恃强凌弱之嫌。
“此时长安朝廷仍在,帝国威严尚存,天下混乱未久、人心仍然属汉,若有一日,朝廷脱离李傕郭汜之掌控,陛下登高一呼,主公将会成为全天下之公敌!”
“到那时,前朝之项羽、昔日之董卓,便是前车之鉴。”
“主公当知,霸者慑人易,服人心难,服天下人心,更难!”
程远志听得毛骨悚然,连忙取出锦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地说道:
“这天气好热啊……”
一旁的速该立即拆台道:“主公,此时还是冬天,俺都冻死了。”
这个台拆的太快,程远志毫无防备,险些把腰给闪断了。
他没好气的瞪了速该一眼:“你闭嘴!”
顿了顿,又问速伯道:“还有三呢?”
“主公应当挥师西进,移鼎于东都、迁帝于洛阳,而后奉天子以讨不臣,以正名号,不出二十年,汉家威信尽丧,大事可成也!”
“这……”程远志着实震惊了。
速伯的见识和推断,与另一时空里三国的进程,基本上完全吻合。
一开始,刘协的确是有很大的号召力,而且,刘协在许昌也不是被囚禁的。
他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