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得胜后的饭富源四郎不屑地看了眼倒了一地的北条家赤备的尸体,挥了挥手,示意部下们开始打扫战场——这些缴获的军械武器对穷苦的甲斐都是不小的一笔收入。他将腰间别着的一串首级随手甩给了军中目付清点,自己则蹲下身来,翻弄着一个赤备尸体身上的丹红具足。解了两下,都没能把绳子解开。饭富源四郎索性使劲一扯,连着胳膊把具足的肩甲给拽了,不顾泼洒了一身的血水,自顾自地把那尸体身上的具足全给扒了下来。
饭富源四郎拎起那丹红具足,掂了掂分量,又用刀背敲击了两下,随后满意地将其挑起,迎着日光打量着顺着纹理流下的鲜红血液。
“这具足的颜色不错,像血一样。”饭富源四郎砸了咂嘴,随后看了眼地上的断臂残肢,“但就是穿具足的人不大行,显不出这具足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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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今川义元才终于匆匆地赶回了葛山城。他在归程中收到了葛山城的告急,还以为葛山城已经失守,结果却意外地在葛山城头发现了武田菱的旗帜——和武田晴信本人的马印。
“是故作疑兵吧?”今川义元暗自揣测道,但在进城后却立刻就在天守阁里见到了武田晴信本人。
“虎千代,你怎么来了?”今川义元吓了一跳。
“雪斋大师向我们求援的啊,说我们这里离葛山城近。”武田晴信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向今川义元道,“说什么五郎你自己在前线,没想到你还真的在‘前线’啊。”
“是啊,累死了,半条命都没了。”今川义元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甲,恨不得立刻去洗个澡。
“听你们今川家的家臣说,你用了那个铁炮?”武田晴信的目光越过今川义元的肩膀,看向他背后背着的黝黑的枪管,“在马上用?骚扰对方的步兵来延缓行军速度的吗?”
“也不全是马上,只是机动的时候骑马,真的要装填还是得停下来,射击更是得下马。”今川义元摸了摸背后的枪管,上面还散发着些许余温。
“那别人用骑兵追你时,你怎么办,用弓箭还击吗?”武田晴信似乎对这些问题颇感兴趣,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先别说这些了,改天再和你细聊。”今川义元摆了摆手,随后指了指本丸内武田家的驻军,“你就只带着200骑来?”
“是啊,后面的山路上都是骑兵绑着扫把在跑,故意弄起烟尘的。”武田晴信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仓促之间求援,哪来得及动员大军?后面的主力想来河东,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
“那你不怕你一个人陷在这孤城?”
“怕什么?”武田晴信对今川义元的担忧不屑一顾,“这葛山城就是棋筋,葛山城在你手上,北条家在河东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别的不说,他现在的两路大军连会师都难,被这葛山城全部隔开了。那狮子若是识趣的话,就该自己退兵了,哪里敢全面围城?不然今川家大军从南方一到,就可以把北条家一半的军队堵死在葛山城以南的山路上。”
“真有你说的这么有用?”今川义元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毛,“我老师也说这葛山城极为重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我把它保下来。”
“当然了,这葛山城可是环箱根山的山路中最重要的一环。拿下葛山城,就等于断了这条环山路。北条家从此便难以在两路出击,两路军队根本无法会和。而如果相模来的部队全都走南路,箱根的通行量那么有限,他的大军得在路上耽搁许久。即使进了骏河,他也不敢北上围攻葛山城,否则就会被你们从骏河东进的部队切断后路。如果他们放过葛山城不管,直接西进骏河腹地,就可能被从葛山城南下的人切断粮道。”武田晴信指了指东边峰峦叠起的箱根山脉,向今川义元继续比划道:
“如果从相模的部队全部走北路的足柄山,那他就没办法从伊豆获取粮草,紧靠着足柄山山路的补给量不足以大军行动,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打下葛山城。但反过来,如果是你们今川家想打葛山城,也同样不容易,也会面临着后路被伊豆、相模出发的部队切断的风险。所以啊,这葛山城就是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这骏河、相模、伊豆的边界,很难靠着军事手段拿下,只能靠调略。谁能拿下葛山城,谁就控制整个边界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