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北条家的使者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而眼前今川家的攻击还在继续,赶忙把自己带来的条件亮出:“治部殿下,葛山大人的独子现在在我们手上,您也不想害死部下唯一的骨血吧?”
“哎?”这一下子今川义元确实有些动容,扭头向葛山氏清确认道。
“殿下不必以犬子为虑。”葛山氏清简短地回答道。
“这么说,令郎确实落在对方手里了?”
“殿下明鉴。在下的屋敷遭遇围攻之际,在下拼死才逃出,实在没有办法带走犬子那样一个小孩子。”葛山氏清平静地仿佛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随后拱手沉声道:“还请殿下不要耽搁,务必要在入夜前拿下天守阁,继续进攻!”
“可是……”今川义元沉吟着皱了皱眉。
“为了夺回葛山家的血脉,无数在下的部下都战死了,他们也有妻儿,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为了葛山家,他们可以抛家弃子,那在下又有什么资格以他们的牺牲来换回犬子的性命?”葛山氏清不容分说地抬高了音调,那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北条家的使者都感到汗颜。
而今川义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依稀记得,在9年前他刚刚继承家督之位时,同样在远江平叛之际面临了相似的情况。濑名氏贞的妻子被扣为人质,而濑名氏贞毅然决然地为了家族利益放弃妻子,可濑名氏俊却不舍不得母亲,恢复了堀越家的密信。那一次,今川义元站在了亲情一边,为了让濑名氏俊能够保全母亲而允许他通风报信。
可是这一次,面对葛山氏清的这番说辞,想到了同样有无数人为了葛山家舍弃了自己的亲人,今川义元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开口劝葛山氏清以自己的儿子为重。
错的是谁呢?是濑名氏俊吗?还是葛山氏清?亦或是以他人的家人为筹码的北条家?
还是这扭曲的价值观,扭曲的乱世,潜移默化地让无数男儿毫不犹豫地将家族利益置于亲情感情之上?
“听你的意思。”今川义元叹了口气,向葛山氏清微微颔首。早坂奈央得令后,立刻将北条家的忍者送走,重新展开了对天守阁的攻势。葛山家的溃兵们早就难以招架,没多久就被突入天守阁内。葛山氏元见状不妙,已经派出使者下楼请降。天守阁一旦易手,北条赤备在葛山城内的动向也再无秘密可言,被赶出城外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更何况,北条家根本不知道今川义元只带着400马廻来到这里,而是担心随时可能赶到的今川家主力。如果他们能抢下葛山城的控制权,或许还可以凭借城防工事抵抗一二、坚守待援。但如果葛山城陷入巷战,那等到今川家主力一到,把他们围在葛山城里,北条军可就插翅难逃了。
也就在这时,本丸东门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今川义元等人匆忙去差看情况,发现北条家已经停火,反倒是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孩子给推到了阵前。火把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出那个孩子只有五六岁大,样貌和葛山氏清颇为相似。
“我们不求今川家让城给我们,你们把葛山备中守和他的人放出来就行,我们北条军会自行离城!”为首的北条家武士一边将武士刀架在小孩子脖颈上,一边对城头的今川军嚷嚷道,“然后我们就把葛山家二公子的孩子送回,没意见吧?”
“这个或许真的可以答应?”今川义元靠在女墙后,以防有狙击箭手袭击自己,同时对身侧的葛山氏清道,“葛山城已经拿下了,只是送回降兵的话无伤大雅。”
“不行,殿下!之后北条家定会卷土重来,夺回葛山城,而今川家的援军估计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吧?若是把这些葛山家的人放出去,到时候他们就会为北条军当向导,他们对城防地理熟悉得一清二楚,必为大患!”然而,今川义元的提议却还是被葛山氏清毫不犹豫地拒绝,后者振振有词地继续说道:
“而且葛山家现在只存我们兄弟这一系血脉,如果能将在下愚兄控制住,那哪怕北条家夺回了葛山城,也推不出能够继承葛山家的人了,我们今川家就可以把葛山家领内豪族的人心攥在手里。所以,万万不可交回俘虏。”
“爹,爹,救我!爹——,孩儿不想死啊!爹爹救我!”似乎是听到了城上自己父亲熟悉的声音,葛山氏清的孩子忽然哭闹起来,不断地向城头哀求。
“别哭,老实点!”那个北条家武士见状狠狠地一勒孩子的脖子,刀刃在脖子上划出几道血痕,小孩子吓得一下子不敢动弹,哭声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淌下,懵懂的双眼迷茫地在昏暗的城头寻找自己的父亲。
“葛山……”今川义元再次开口,想要劝说,却发现身旁的葛山氏清不知何时已经弯弓搭箭,在今川义元话音未落之际,就松开了拉弦的手。
一箭过后,孩子的哭泣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