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留手了啊,大师,今川家摆明了就是要赶尽杀绝,再留手,整个上宫寺都要丢了!”狼狈逃回的坊官们此刻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跪在善如面前请求道,“下令用武器还击吧!不能任由今川家这样下去了!”
“不行,我们已经丢了大半防御工事,此时再动武,岂不是给了今川军用武器的口实?”善如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不住地摇头。
“怕什么?我们在三河有数万信徒,这些今川军还不够给我们塞牙缝的呢!用武器就用武器!”坊官们各个都打了鸡血一样地战意昂然。
“就算赢了,上宫寺也没了,上宫寺辛辛苦苦传了多代的家业也都没了,打什么?”善如却一点都舍不得自己的瓶瓶罐罐,对着手下们大骂道:“关紧本堂大门,等到天黑了今川家就得退兵,到时候就派使者去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背着今川治部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带动了全军?但是又不敢真的对我们动手,所以才不让用武器的?要搞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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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如的软弱给了今川家进一步扩大战果的机会,上宫寺本堂外的大多数建筑都在日落前被占领。少数愤怒难当的一向宗信徒私自使用武器反抗,不过大多没有掀起风浪。今川军也非常克制,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只是将信徒们驱逐出了寺外后便没有多做为难。一整天的混战后,除了因为斗殴、踩踏产生的百余人的死伤外,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而在夜幕降临时,今川军已经将剩下的僧兵团团包围于本堂之中。善如满心以为谈判的机会来了,谁曾想迎来的却是今川家的辅兵们一队一队送上前线的武器弓箭。
“什么意思,这是要来真的了吗?”善如急得犹如热锅的蚂蚁,忙不迭地把使者一队一队地派出本堂外。然而还没等第一个使者赶回来,他就已经看到本堂外的今川家队列内燃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火星——今川家打算用火箭放火烧寺。
“完了,全完了。”善如只觉得万念俱灰,真到了最后关头,心里倒是也涌起一股悍勇,“拼了吧,开门和他们拼命,娘的,真是欺人太甚!”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本堂外却忽然传来阵阵喧闹。只见今川军的阵后有些动静,部队散成两列,中间让出了一条过道,一人一骑快马向本堂奔来。而最前线的今川家弓箭手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命令,纷纷熄灭了箭矢上的火星。
“是雪斋大师来了!”本堂门口的几个守卫在确认了来人后,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通报。
“快快有请!”善如只觉得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着吩咐道。不多时,就看到雪斋大师在几个随从的护送下,大踏步地走入本堂的庙宇内。
“善如大师,许久不见啊,身体还好吗?”太原雪斋在善于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可善如却急得有些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停止了客套:
“雪斋大师啊,眼下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外面的今川军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是治部殿下本人在此吗?”
“贫僧已经命令他们停手了,善如大师不必担心,攻击暂时不会发生。”太原雪斋从容不迫地给善如喂了一颗定心丸,善如立刻如释重负地瘫坐下来,周遭的僧兵们也都是劫后余生般地连连叹气。
“多谢雪斋大师,多谢雪斋大师,不然这上宫寺可是险些毁于战火!”善如回过神后来便连忙鞠躬道谢,连佛礼都顾不上了。
“但是我那徒儿如今可是气得暴跳如雷,势要拿你们上宫寺开刀,贫僧苦劝半天方才拦住,不知何时他火起,怕是又要动手了!”但太原雪斋却是话锋一转,连珠炮般地开口谴责道:“他带着随从来三河,到故人家里探访,谁曾想一伙盗匪劫了他的马匹,还杀了故人一家。我那徒儿立刻追击而来,结果你们上宫寺的人却当着他的面收留包庇了那伙盗匪。他三番五次亲自上门交涉,都被你们骂了回去,据说还出言不逊、加以羞辱。”
“我那徒儿从小养尊处优,贵为一家家督,何曾受过这种气?震怒之下,调集今川家全家精锐,说是什么都不要了也要踏平你们上宫寺!那股怒气,把贫僧都吓得不轻啊!你们真是好不晓事,怎敢对今川家家督如此无礼?”
“啊?原来被害者是故人?原来来寺门口要人的居然是治部殿下本人?”善如被这信息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后才憋出这几个字,“完了完了……怪不得……怎会闹出这种事?那治部殿下之前也未曾透露自己身份啊,不然我们若是知晓他那千金贵体,怎敢怠慢,肯定是老实照办啊!”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那徒儿是个死心眼,他一定认定了注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太原雪斋仍然在唾沫横飞地描述着事态的严重性,“贫僧我劝他收兵,差点惹急了他,连老师都敢骂了!嚷嚷着要修订法条,废止守护使不入之权,严惩你们上宫寺和善如大师你,还要把那伙盗匪千刀万剐!你们到底是干了什么,才把他惹成这样啊?”
“完了……”善如自己是知道他们是怎么糊弄辱骂上门的那个使者的,现在意识到那居然是今川义元本人后,只觉得万念俱灰,“雪斋大师,可否居中调停?事情是否还要转圜的余地?您也不想我们净土真宗和今川家闹个两败俱伤,便宜织田家吧?”
“这毕竟不是贫僧说了算的啊……”太原雪斋又倒起了苦水,熟练地开始转嫁压力,“贫僧说白了也只是家宰,虽然我那徒儿把事事委托与我,但关键时刻的决定权肯定还是他的。若是贫僧强硬拒绝,岂不是让家中诸人以为贫僧是架空主上的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