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义元等人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他们刚好在侧面遇上了一队巡视的荻家士兵。领头的武士已经抽刀在手,身后跟着的足轻们也是如临大敌。立刻就有队列里的传令兵吹响了尖锐的竹哨示警,不一会儿,另外几支巡逻的队伍也飞快地赶来。而其中,居然有荻家家督荻清誉的身影。
“家督殿下?”荻清誉在认出今川义元后吃了一惊,“怎么未曾得到您会来此的通报?”
“本来也没打算来这里,是发现图书助(荻清誉)的士兵居然在披甲演练,感到好奇,便绕来看看。”今川义元看了眼荻清誉身后的那些皮肤晒得黝黑、各个都是大汗淋漓的士兵,忍不住开口道:“松野城是后方,还是这么热的天气,为何要在没有征召命令时集结部队巡逻呢?”
“祖祖辈辈的习惯,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荻家自五代目(今川泰范)时期开始侍奉主家,已经为骏河宗家戍守北疆快200年了,世世代代都是在和甲斐人血战,战死在甲斐人手里的族人不计其数,我们讨死的甲斐佬也是堆得和山一样高了。”
荻清誉也是个直爽的山里武士,对心中所想毫无遮掩,提起甲斐,心中的怨恨便难以抑制:“甲斐的山猴子不讲信誉礼数,无时无刻都可能犯境作乱,袭扰侵害本家领民,又怎可不日夜整兵提防?更何况不久前,北条家也与我们反目成仇,松野城与武田家、北条家都是毗邻,又怎可懈怠?”
今川义元看了眼荻清誉额头上的伤疤和晒得通红的脸颊,又看了眼不远处山地上无人照料的旱田:“松野城也不再是前线了,不需要一直备战了。把劳力青壮年一整年都征发出来服兵役,领地的春耕秋收不是会耽搁吗?怪不得松野城每年的税收和收成都不大理想。如今边境太平了,还是要以民生为重,不可穷兵黩武。”
“边境之所以能太平,就是因为在下等戍边的国人日夜备战,方才能威慑宵小不敢作乱。如果把部队解散回去种田了,明天武田家和北条家杀过来,不仅收上来的粮食全白送敌人了,还会死不少人啊。”荻清誉却摇了摇头,显然对今川义元的话毫不认同。而他这样的直肠子忠直武士,也丝毫不避讳去当面顶撞家督。
“北条家已经和我们议和了,武田家也已经是盟友了,不必如此担心。”今川义元觉得荻清誉有些紧张过度了,便笑着为他宽解道。
“北条家也就罢了,殿下您千万别把武田家想得太好了。那些甲斐佬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是没安好心地小人,背盟偷袭不过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罢了。如果不做准备,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今川家可就危险了。”荻清誉丝毫不顾及自己同样源自甲斐武田氏的出身,不吝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武田家。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情况也和荻清誉所料无差。永禄十一年(1568),武田信玄破弃了和今川家的同盟,悍然入侵骏河,首当其冲的便是甲骏边境的松野城。所幸荻清誉日夜留神,部队从未懈怠,一注意到甲斐有风吹草动后就立刻笼城死守,这才避免了骏河边境的瞬间瓦解。
但当时的今川宗家根本没有为武田家的破盟侵略做好准备,以至于骏府城连一个援军都派不出来,松野城顿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不得不以数百人对抗武田家的上万大军。武田信玄于是试图怀柔寝反绝望的荻家,允诺他们所领安堵,却被荻清誉断然拒绝。他率领军队冒死杀出松野城,冲上了松野山,试图绕山路袭击武田家的粮草辎重,为今川家争取时间,最终在内房口壮烈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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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把甲斐人说得如此……”见荻清誉骂得这么难听,今川义元也不禁有些尴尬,害怕身旁的银杏面子挂不住——可能荻清誉以为跟着的只是今川义元的侍女吧。
不过银杏倒是满不在乎,似乎已经把自己和“甲斐人”这个群体区分开来,反倒是面露赞同之色,低声嘀咕了一句:“甲斐的武士的确没一个好东西。”
“家督殿下真的万万不可把武田家想得太好,不然早晚会吃大亏。”荻清誉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随后摊开手道:“两百年的旧账就不说了,就说现在。我们两家明面上虽是盟友,但武田家却在松野城的领地里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荻家和甲斐虽然有着血海深仇,但和武田家毕竟是出自同宗,难免沾亲带故。因此,武田本家经常有人以探亲为名给在下家中族人写信,也不知在商议什么。而两家边境犬牙交错,如今又是同盟,更是多了不少信件、人员往来,甚至有很多在下的家臣开始雇佣在骏河的甲斐人仕官。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细作和眼线,会通过渗透荻家来进一步渗透整个骏河和今川家,可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个问题,毕竟是盟友,也不好闹僵。而且,如果图书助你勒令族人断绝与武田家的往来,恐怕也会招致不满。”今川义元闻言陷入了思索,片刻后便灵机一动,对身后的濑名氏俊、那古野氏丰和早坂奈央吩咐道:
“《假名目录》再追加两条吧,由今川家来出头,解决边境的问题:”
“其他领国的人在今川境内借宿时,不允许申请出仕。即使有人已经签订了主从契约,但只要是还没有发放过俸禄,就立刻解雇。”
“受到他国来信者,未经家督的同意,不得擅自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