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剑锋刺进肉里的实感,与缓缓拔出的实感,是那么的鲜明。
君娉婷看着自己的手,鲜红的血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她不敢相信一切竟会是如此简单。
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得手?
不该是这样。
融入了此前所有的力量,成千上万人的业力汇聚于一身,足以逆毁天道。
这个人却这么轻易,被她刺中胸膛。
无数的光从他的伤口蹿进去,像是要修补他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从豁出口子的心脏泵出来,就像是一个被戳了一刀的铁皮罐子,非要等鲜血流尽,才能重新修补。
一个人流尽鲜血,还能活吗?
君娉婷不敢置信的摇头:“你……姜烨,你根本不是……”
他只是笑着,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起来。
君娉婷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多,哪怕一年之中加起来,也没有他今天的笑容多,就像是要最后留给她所有的笑颜一样。
“为什么?”君娉婷无法理解。
堂堂昭国的麟王殿下,尊贵的贵人,何以要做这样的事情?
为别人做嫁衣?
“我,不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格外温和而满足,像是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任务似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姜烨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大大的拥抱,银色的光点从他身上溢出,就像是漫天的星子从一个人的身上碎落,清亮,柔和,他作为人的特征一点点失去,最后的拥抱一下子碎开,化为银色光点。
君娉婷颓然坐倒在地。
“错了。”
“都错了。”
姜烨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那个人并不是他自己。
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为那个人舍弃一切,背负所有的罪恶,只为了那个人。
君娉婷忽然想到,当初在胥梦泽中,自己为什么会以为那墓碑坟冢是祭坛。
她忽然想到,姜玄祁为什么不问自己去了哪里。
因为他根本就知道。
姜烨最后的余音溢散空中。
“或许,我就是想看见哥哥自由的样子。”被封印反噬的姜玄祁,为此不惜一切解开禁锢的姜烨,他们兄弟之间,果真是最亲的亲人。
君娉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们一个人愿意为了兄长舍弃一切,将所有罪孽归纳己身,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信任着弟弟,从不怀疑他的忠诚与真心。
分明没有多说一句话,却都默契的配合着对方。
真是可笑至极。
君娉婷站在祭坛上,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傻子。
“不,我简直就是个瞎子。”对眼前的真相视而不见,却错信别人故意给她看到的东西。
姜玄祁当时同她说的字字句句,她究竟是有多信任他,才没有深思,没有细想。
他何止是担忧她的安危。
天塌地陷。
君娉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祭坛里出来的,姜烨在她的眼前化为乌有,祭坛也毁了个彻彻底底,等她从混沌中转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坐在胥梦泽外缘的树林之中。
“你好些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好没好,我的心很乱,脑子很痛,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君娉婷从没一刻有现在这么沮丧,更未曾有一刻有现在这么悲痛。
更让她觉得荒谬的是,她甚至还想姜玄祁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或者,有着怎样的隐情,才会让姜烨为了改变他的命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经历过多少痛苦,却从不同她说。
郦寒见君娉婷低垂着头颅,叹了一口气:“你抬头,看看天空。”
君娉婷木然的随着他的指看向天空,目光一凝。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竟然聚起了浓厚的黑云,从胥梦泽,直至王都,都被黑云笼罩。
云层又密又低,简直要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深处压下来。
“什么时候变了天?”君娉婷激灵之下,猛地站了起来。
郦寒被她一挤,歪了一下,才道:“从最后的祭祀结束之后。”
“怎么会如此可怖?”君娉婷的心狂跳不止,“那王都怎么样?”
“你想要知道,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郦寒即便在这种时候,也维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儒士模样,轻飘飘摇了摇折扇。
“我现在要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