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漏跳了几拍，做出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她上前几步，手中拨开轻纱，低声道：“平安符，被送到了那个孩子手中。”

这是明显的试探，那女子终于转身面向她，隔着层层薄纱同她道：“也好。”

君娉婷看着她的脸，脑子嗡嗡响了几下，这张脸分外熟悉，虽然她看得模糊，但是也看清了大致眉眼。

模样与最初她遇见的那个女孩，那个村中人厌弃的易静芙酷似无比。

而她的身形，有些与温峤的第三位夫人相似。

君娉婷有些可惜，当时在温府上时，这位夫人深居简出，被温峤隐藏得很好，极少有侍女见过她的真容，除非是亲近之人，少有人能够靠近她。

这位夫人每每与赵修私会之时，又是在夜里，那时她作为红榴，只是普通人的目力，又不敢靠得太近，毕竟还有温峤在，因此，总是没能看清她究竟是什么模样。

以至于如今只能靠身形来分辨。

如果，她猜测没错，那么这一切的事情，只怕都与这一个人有关——易静芙。

“你真是愈发大胆了。”从语气之中，倒是听不出她有什么不满。

君娉婷道：“我只是有些疑惑，您做出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果然，你和我不是一路人。”她道，“我帮助他，是在帮助我自己。你觉得，人的命运当真是被钉死在绞刑架上，注定了悲苦的一生吗？”

同样的论调，先前君娉婷也曾经同辰幽橐说起过。

易静芙，也想要逆天改命吗？

“道尽悲苦，未必不能人力扭改，为什么非要做这些事呢？”

“不做出这些事，怎么能改变。既知我苦处，何以如此冷眼旁观？”

易静芙太息道：“罢了，终归只有他才能明白我。你如今这般态度，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当初救你，你这些年早已还清，今后，便离开这里吧。”

君娉婷看她神情，似乎有许多不能道尽之事。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有个侍从低垂着头走过来，给易静芙递茶。

易静芙接过茶盏，看着杯中茶叶，良久道：“你见过胥梦泽中那些可怜的人吗？”

“见过。”

君娉婷确实见过，真是可怜又可恨。

“你看，有的人生长在美好的地方，有的人却生在脏污泥泞中，最终连死都由不得自己，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生下来要过这样的日子，还会愿意诞生于世吗？”

“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

“没错，但有一个想法是一样的。如果有人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可以改变他们注定的命运，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一生，柴米油盐，男耕女织，你信不信，至少有九成的人都愿意。哪怕，是没有来生的代价。”

“未免太过沉重。”

“有些人活着，不仅沉重，还痛不欲生。”

易静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君娉婷无意间瞥见她身边的侍从，那是一张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有些驼背，看上去让人觉得可怜。

可君娉婷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人是赵修。

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依旧明亮，而人却从天界跌到了谷底。

君娉婷知道了，秋意深所说的那个中年男人，是赵修。

那么秋意深所说的红颜知己，只怕就是眼前的易静芙。

秋意深当初为什么要进胥梦泽，为什么会死在胥梦泽，也许，跟易静芙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你也让他痛不欲生了吗？”

易静芙知道她问的是赵修，并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你不通情事，自然不懂。”

君娉婷觉得，或许是因为赵修背叛了她，这个人本性如此，难有长情。

“你可以离开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罢。”

“黑色阴幡有什么作用？”

君娉婷本来还想说出自己在麟王书房看到的那个黑色阴幡的样子，上面的纹路，纹理的质感，但是她刚说了这句话，便见易静芙变了脸色。

她知道。

“你看到了？”易静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森冷无比。

君娉婷道：“是的，我看到了。”

“真好，你果真是太大胆了。”易静芙强忍怒意，冷笑一声道，“你想要知道此物的作用？”

“是的。”

“那我就一一说给你听。”易静芙一字一句道，“青、梁等八县，撞了龙王爷，水龙冲天。”

“什么意思？”

“三日后，堤坝毁，大洪灾。”

易静芙端详着她的表情，幽幽道：“我记得，抛弃你的那些家人就在梁县，他们快要死了，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