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萧不为所动,看着那白袍邪教徒的死状,低笑一声道:“说来可笑,我为尊神做了不知多少事,但是终究不能得到尊神的认可。祭司大人总是说,我生来有罪,需要为尊神大人奉献自己的一切,才能换来尊神的原谅,洗涤我的罪孽。我想,我做下这些事,岂不是罪孽更加深重。”
嘲讽无比。
他的人生处处都充满了讽刺。
“为了洗涤自己生来的罪孽,于是酿下滔天大罪,铸成更深的罪孽。或因如此,我才不能像他们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着神明,一面奢求着救赎,一面也觉得自己合该堕入地狱。期盼着神明的拯救的同时,又怀疑神明是否真的愿意救赎自己。这样不虔诚的信徒,也难怪换不来神明的赐福。”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此地,我甚至从未见过祭坛。”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苦笑起来:“祭坛就在深渊对面,若要保护祭祀,祭司大人怎么会让这深渊留有活路?”
“这么多年,真的没有一个人出来?”丹缪心道那两个年轻人还怪有意思的,死了可惜。
“没有。”尺萧遥望着深渊的对面,“绝境死路,绝无生机。”
琴师沉默良久,并没有说话。
死活不愿意进来,终究还是被强行带进来的梅仁礼看看琴师,再看看丹缪,最后看了看尺萧道:“既然如此,几位英雄,咱们还是早点儿离开吧。”
梅仁礼现在觉得这些邪教徒危险无比,但是这位仙子一般的丹缪姑娘比他们还要危险,而被丹缪姑娘追求的琴师,虽然看着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但好歹他是能够让毒女妖追着的男人,肯定也是个动辄引来危险的家伙,他还是早点儿和他们分开得好。
他现在想得很清楚,也许不是自己倒霉,而是这几个人太过危险,跟着他们才会倒霉。
“这深渊深不见底,而且这些东西……亮晃晃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们总不至于跟着一起跳下去吧?不值得不值得,人生在世,要珍惜性命啊!”
“你怂到这种地步也是世间罕见。”丹缪现在看他很不顺眼。
“丹缪姑娘……不,前辈,在下可不是怂,只是凡事要讲究一个及时止损,我虽然也觉得那两位公子丢了命有些可惜,但总不能因为他们身死,咱们就跟着不活了吧?”梅仁礼跟他们并不熟,还没热血冲头到见了一个人就跟人家生死与共,虽然他觉得那两人性情还不错,但也不会为他们踏进这有去无回的深渊。
倒不如说,明知道这里是死路,还要逞强硬跟着闯进去,那才是犯蠢。
“这位……尺萧前辈也说过,这里是百死无生之地。换句话说,正因为那两位公子死了,咱们才更应该珍惜性命,不然,谁回去跟他们的家人报信,谁去安慰他们的家人?”
丹缪抱臂想了想:“你说的话,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是肯定的啊!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梅仁礼将这里周围的环境细细记在心里,还有这些会发出微光的生物的各种特征也都暗自记住,往回走了几步。
尺萧并未多说,率先走了出去。
丹缪有些犹豫,看着已经开始往外走的尺萧和梅仁礼,再看看依旧没有动作的琴师,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那姑娘,不会是薄命之人。”琴师低声道。
“姑娘?”丹缪眼珠子一转,这种时候她的反应总是极为迅速,“你说的是那个小公子是个女儿家?”
琴师点头。
“这孤男寡女落入深渊,这……”丹缪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儿羡慕。
此时,被丹缪羡慕的君娉婷突然打了个喷嚏。
“外面那么冷,在窄道里面却凉飕飕的。”
她方才和姜玄祁一起跳进了那个鸟的巢穴之中,一进入,六双眼睛正对。
那只大鸟的眼睛亮得像黄灿灿的金珠,尖喙利得能够啄下她身上的肉。
君娉婷还来不及说一句“叨扰,我们马上就走”,这大鸟便朝着他们啄了过来,极为凶猛。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面对一只食肉的鹰隼是何等心态,君娉婷就是何等心态,这大鸟可比鹰隼凶狠多了,若不是她袖中的辰幽橐对于鸟类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她和姜玄祁还不一定能够那么迅速将这只大鸟赶跑。
占了人家的巢穴,还将大鸟赶跑,他们也不好久留,只怕那大鸟带着一群过来。
巢穴连同着窄道,他们便进了窄道,不断的往下。
君娉婷脚下一滑,姜玄祁迅速抓住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落了下去,随着一阵翻滚,他们落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
“哎哟……”君娉婷痛呼一声,肩胛骨被突出的石块蹭到,多半是见了红。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下还垫着一位,不然,定要受些皮肉之苦。
眼下,这皮肉之苦被姜玄祁为她受着,他却只是蹙了蹙眉,半个字也没多说。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要不,我们歇一会儿?”君娉婷忙问,看了看他被划到的地方。
姜玄祁握住她的手,道:“无碍,不痛。”
君娉婷滑下来被石块蹭到都觉得痛,他又怎么会不痛呢?
强忍着罢了。
“我们还是歇一会儿罢。”
“真的没事。”姜玄祁道,“习惯了,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