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你不信我?”李暮山伸出的手,缓缓缩了回去,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难道说,在她眼里,从来都是自己肆无忌惮杀人,她之所以在自己面前对偃师仇恨无比,只是因为,害怕伤到自己,让她认为的“魔心”更加深重吗?
“难道你每次杀人的时候,我都得信你吗?信你是无辜,信你为人所迫,可是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能信吗?你知道我这些天走在猪笼丘中时多么的痛苦吗?我看见那些人对我仇恨的眼神,看见他们死去家人的悲痛欲绝,无论我背地里给他们多少银两,我都无法欺骗自己,害得他们失去家人、悲痛欲绝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的亲兄长,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李伏青大声道:“这样的罪恶,阿兄你难道一点儿没有感觉吗?你根本从来都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我……阿青……”你怎么会这么看我?
我从未骗过你,阿青。
“阿兄,你是不是还要说,全都是偃师害你,连这个孩子……也是偃师故意派来的,甚至说君姑娘将这孩子带回,也是偃师刻意设计好的?”
李伏青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直以来都有意将过错推给偃师,刻意忽略阿兄的所作所为?
自欺欺人的做法,这还是她吗?
“阿青,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暮山急切地想要跟妹妹解释,他恨不得将自己心剖开来给她看,证明自己所说的绝不是谎言。
在李伏青的方向却缓缓传来一道声音,那么真实,那么熟悉。
“当然,你说的都是真的,在黄沙堡之中,确实是我故意。但是,这孩子……却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子衣冠华丽,慢悠悠走来。
君娉婷扶着李伏青,回头看去,那孩子的面容,可不就是当初她在蚍蜉判官楼下遇见的那个孩子?
偃师的话如一柄淬毒的剑刺进李暮山的心中:“你杀了这孩子,还要说是我的错么?我的朋友,看来我的存在真是让你的路顺遂了太多。”
李伏青捂着小腹,看着那个童子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靠近,眼神有些涣散,心中思绪万千。
这就是那个偃师?
那个一直困扰着阿兄这么久的偃师,他同阿兄说话的口吻如此熟稔,甚至像是多年相交的故人。
这番话不仅刺透了李暮山的心,让他喉咙发苦,让他痛彻心扉,同样的心情也出现在李伏青心间,让她怀疑,让她痛苦。
原本密不可分的兄妹,世间最亲近的亲人,却在这无形的怀疑之中,彻底拉开了距离。
最无间的信任,出现了永不能愈合的缝隙。
李伏青看向自己的兄长,面对偃师的话语,他无言以对,像是默认,又像是被戳中心思后的逃避。
眼前一片漆黑。
李伏青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阿青!”李暮山疾呼一声,冲了过来。
偃师却不慌不忙看向君娉婷,笑道:“你看,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如花姑娘,或者说,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多年前,你从晋国经过猪笼丘来到昭国,在猪笼丘埋下的种子,直到如今生根发芽,你就是为了这一幕,为了看到这些百姓绝望痛苦,看到他们挣扎不得只能死在这里?”君娉婷静静看着偃师,看着这个面容纯洁如雪的孩子,“你将李伏青引来这里,李暮山必然也会到来,你就是为了让他们与你的杰作一同凋零?”
“你知道得真多,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有些想要和你交朋友了。”偃师欣慰道。
“像你与李暮山一样的朋友?”君娉婷反问。
“自然是不同,我会对你比对他更好,毕竟,最好的戏目值得最高的礼遇。”
“你将自己看做操纵戏子的幕后之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君娉婷讥诮地吐出一句话,“你以为你是‘神’么?”
“神?”偃师眼神变得玩味起来,“神这种无趣的东西,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
“看来你真是自负到令人可笑的地步!”
“小姑娘,看来你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偃师的眼神缓缓变冷。
“我只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失败的无能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