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娉婷与李伏青并肩走在黄沙地里，鞋底软软地陷下去，脚下的温度像火在烤，头上的热汗不住地往下淌，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本地人都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对他们露出警惕又仇恨的眼神。

他们认得出她们，是在葛老爷宅邸前，和那个拔剑杀人的人屠一伙儿的。

这样杀人的刽子手之所以还能肆无忌惮走在大街上，都是因为有官府撑腰，如果不是这样，早就有人控制不住从地上抓一块石头扔向她们了。

相同敌视的目光，让李伏青的眼神有些黯淡，君娉婷感觉还好，左顾右盼看着那些外地人的面孔，与偃师的面貌对比一二，时不时主动上前攀谈几句。

一连四五日，她们都在重复第一日的行动，李伏青面对百姓们避之不及的视线，也从最初的难受，变为现在的淡然，她们摸清了所有外来者的底细，偏偏，就是没能寻到偃师的任何线索。

正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没露面不知在忙着什么的姜玄祁抓到了一个要紧人物——葛才纶。

要说这位葛老爷也真是倒霉，前几日连着几日闷在屋子里，好不容易见偃师离开，自己想着出门看看情况，听说当时守在在家门前的官兵现在已经撤了，便想去再看一眼，谁知道只是看这一眼，便被一直埋伏的侍卫给逮到了，三下五除二地殴打一顿，他遭不住，自个儿说出了实话。

“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再回家的？”君娉婷好奇得不行，她一直以为，这个葛老爷既然是得到消息跑了路，肯定是跑得越远越好，谁能想到他这么憨，还自个儿回了趟家被人逮个正着。

“他纵火那日我派官兵镇守猪笼丘各地，没有一辆车马能够离开，他既然带不走自家银两，必然会藏在某地。那么，抱着侥幸的心回到故居，不是很正常么？”姜玄祁故意在百姓面前做了一场戏，先是让官兵将葛老爷府上团团围住，然后什么也没搜出，再一一回去，自然会有人将这消息传到该知道的人耳中。

他只需要等到猎物咬饵，重新掉入他的网中即可。

君娉婷暗道一声绝妙，他真是将葛才纶这土财主的心理摸得清楚，只要把握住了他的要害，这位葛老爷终究还是会自投罗网。

君娉婷来到关押葛才纶的房间，看见那张中年人的面孔，有些发愣。

“这是……葛老爷？”

姜玄祁上前，令人揭开葛才纶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微胖的面孔，看着葛才纶惊恐的视线道：“这便是他了，不知他从何处得到了一张人皮面具。”

君娉婷接过人皮面具，摸着这个材质，总觉得像是当初在蚍蜉妖市买的那两张，微微蹙眉道：“这东西……猪笼丘见不着，其他的寻常地方也极难买到，这位葛老爷如此手眼通天？”

“这便要问他了。”姜玄祁冲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葛才纶又一次被吊了起来，一身胖肉发颤，从未受过伤的娇嫩皮肤很快被勒出红痕。

君娉婷听着这杀猪般的尖叫声，面不改色，目光落到痛哭流涕的另一个妇人面上，问道：“这位又是谁？”

“葛夫人，她看见我们带着葛才纶离开，吓得撞坏了路边的摊子，没来得及逃掉，也被一起逮到了。”姜玄祁道，“说起来，这两位真是胆子大到没边儿了，他们竟然换了一副相貌，一直装作一对寻常夫妇，就住在离那府邸不远处的地方。”

“或许……是为了方便观察什么吧。”

“多年的谋算，还特意在那房子里养了一家三口，就是为了今日的金蝉脱壳，不得不说，真是有心了。”姜玄祁的目光缓缓落到葛才纶身上，那一身肥肉颤抖不止。

“一家三口？那三口人如何了？”

“已经被顶上身份的人，不该存在的人，还能有什么下场？”

君娉婷脸色一冷，想到什么，问：“那孩子呢？这两人这么多年可没什么孩子。”

“听说那孩子今日出门之后，便未曾回来，我已派人守在那户人家里，一旦发现那孩子，会将他带来安置。”

君娉婷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看见妇人泪眼中的异色，骤然问道：“那孩子到底是谁？是否就是指使你们火烧宅邸之人？”

妇人哭声一滞，紧接着大声哭嚎起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老爷跟我说，我们要逃出去，我就跟着老爷逃了，后来老爷说不能走，我就跟着老爷住到了那里，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们夫妇多年，并无子嗣，这猪笼丘之中，生不起孩子的百姓多得是，何必多此一举找个一家三口，故意留个孩子？除非，是当初有人指使你们布下这些前招之时要求你们做的，为的就是当他来到这里的一日，能够有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身份！”

君娉婷此时紧紧盯着葛才纶，看见他痛苦之下的身躯僵硬，终于恍然，原来自己这几日没能找到偃师，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是这疯子早有缜密的布置。

“住手！”君娉婷让一旁拷打葛才纶的侍卫停手，逼视着他问道，“你说，这个孩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