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南!”李暮山双眼发红,在地上挣扎着朝关南的方向爬去,石中剑收回缚灵绳,最先冲了上去,将关南抱住,喂给他一枚灵丹。
喂进去的灵丹又被关南吐了出来,他的内脏俱毁,身体像是被人活活碾碎了一般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关南的眼神无神地望着某个方向,呵呵笑了一声:“我终究,还是护住了你啊!一直没来得及与你说一句,谢谢。”
为了保护这个自己一直害怕的鬼魂,这个让自己在长柳公子注视之下,提醒他逃出的恩人,奋力一搏,好像是他今生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最后的最后,能得偿所愿,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李暮山双眼通红,几乎能泣出血来,死死地盯着他质问道,“你得偿所愿,不留遗憾,那我呢?你答应和我一起去苍灵山,我们要一起成为剑道真仙,证大道救苍生,所有的一切,你都抛诸脑后了吗?”
听着他的声音,关南回光返照般眼睛亮了一下,右手微微抬起来,被李暮山紧紧握住。
他说:“暮山,我不能……陪你一起去苍灵山、去太周剑冢了,你……别忘了我啊!”
“我不会,我不会!”李暮山一叠声地说,悲痛的声音在胸腔中回荡,他将关南逐渐冰冷的手抵在自己额头,“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你不要死……”
这场暴雨绵延了两天,像是天公发出的长长太息。
桑柘庄中的庄人周身寒气被辰幽橐汲回,在第三天清晨苏醒过来,醒来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祠堂之中,身体酸痛得不行,有的人伤痕累累,而祠堂已经被毁得没有一处完整。
苍碧的天空仿佛被雨水洗练过一次,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灿烂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所有颓败灰暗的脸孔都在这阳光之下精神焕发了起来。
唯有一幅画卷,仿佛已不堪承受岁月的蹉跎,在这祠堂之中历经不知多少日夜之后,如丹枫枯叶飘落在地。
有人慌乱间不当心踩到这幅画,无意间看见画中人,讷讷呆了许久,道:“画中的桑新立……不见了。”
那些死去已久的尸体被屠千方他们搬回了桑氏老宅,放入了棺椁之中,放入没多久,原本保存完好的尸身腐烂得不成样子,在后院中传出阵阵恶臭。
这些久久不得安息的死尸终于被下葬,葬在了桑柘庄外那处瀑布的不远处。
屠千方的外祖父以及那位红衣女童早已不见踪影,不久之后,屠千方给他们分别留下谢礼,也带着自己的母亲和莺歌一道离开。
君娉婷他们还在屠千方那座小院呆了有一阵子,每天看着庄中人来来去去,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解脱。
当看到李暮山呆滞的双眼与憔悴的面容,看见院子里另一具尸身,又像是看见另一场噩梦。
“我出去走走。”君娉婷不知道他们来到桑柘庄是对是错,他们确实挽救了庄中人的性命,让他们从活死人的状态解脱,如果他们不曾到来,这些人或许再也没有恢复神智的机会,可代价是他们失去了一位朋友。
走着走着,君娉婷又来到了桑氏老宅之中,越过后院。
这里昨天还停放这许多副棺椁,如今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主人的离开,院中仆役也有些丧眉耷眼,没什么精神气。
君娉婷随处走着,抬眼看见一处书房,上书“缥缈阁”三个大字,笔法飘逸洒脱,如龙走势,原本继续往前走的脚步换了个方向,她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书房。
高大的书架之上摆放着各种典籍,有晦涩难懂的《真境属神录》、《苍夷卷》、《抱羊书》等等,也有一些志怪故事,民间传说,甚至还有一些几年前流行的话本子。
“应该是屠千方的书房。”君娉婷猜测。
她走到书桌前,看见书桌上零散放着两封信笺,应该是他看过之后,随手放在这里,又没人敢进来收拾,所以还是照例原样保持。
一封信搭在另一封信之上,君娉婷原本不在意,在书架那边看了一圈回来之后,目光却留意到被压在底下的信,信封上露出三个字——“重卻吾”三字,让她有了一丝兴趣。
她拨开上面那封信,看见信封上的六个字,一下子僵住。
上书“重卻吾弟敬启”六字,君娉婷知道屠千方字“重卻”,更知道他上头并没有什么哥哥,他只有两位义兄。
那么这封信难道是,那位长柳公子写给屠千方,或者是那位玉心尊写给他的?
君娉婷缓缓朝信笺伸出了手,低念一句“得罪”,抽出了里面的信,看见了信中的内容。
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信了,无非是一些关切之类的话,上书写信人近日的历程,不乏诙谐逗趣之事,可见兄弟之间的关系极好,然而最后的落款却让君娉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被人一榔头砸在脑袋上,手脚冰凉。
——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