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常年不在,莺歌一人足矣。”娇美的丫鬟抿着唇微笑,言谈间分外客气。
君娉婷留意到她腕边的玉镯,还有她身上穿着的如意云纹湖绸罗裙,这些可不是寻常丫鬟能穿上的,不由问道:“想必莺歌姑娘很得屠兄的喜爱,怎么不随屠兄到王都之中的宅子里去呢?”
“这里总要留人照顾,主人不在的时候,莺歌代为看顾。”
“原来如此,莺歌姑娘如此柔弱之身,这桑柘庄又不甚平静,留你一个人在此,总叫人觉得不放心啊!”君娉婷注意到莺歌谈及屠千方时异样的神采,故意说道,“屠兄如此怜香惜玉之人,怎么舍得留莺歌姑娘一个弱女子在此呢?”
李暮山神色一动,也道:“是啊!屠兄此事做得确实不妥,难免叫人担忧莺歌姑娘的安危。”
“主人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一听到别人说屠千方不好,莺歌就急了,忙道,“主人也会时时派人来看我的。”
时时派人看望?
君娉婷听着这句无力的辩解,心中疑虑得到了确认,这位莺歌姑娘只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个弱女子就住在放满棺椁的老宅隔壁,屠千方明知此地危险,还能留她一人看顾,她一个小姑娘,还真的镇住了整个宅邸。
若说她没点本事,都叫人不能相信了。
君娉婷正欲继续激她说出更多,便听得走廊传来关南的惨嚎,慌乱无章的脚步在走廊踏过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被木质结构的房屋传得更远,原本经过了昨晚的事众人都有些风声鹤唳,此时不禁变了脸色,朝门口望去。
关南一把推开房门,一脸惊恐,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看到了……”
“什么?”莺歌忍不住追问,仿佛比这些昨晚经历过可怕事件的人还要焦急担忧。
“看到了桑新立……”关南咽下一口唾沫。
“这……不可能!他已经死了!”莺歌脸色大变,“他的画像已经被烧了,不可能再出现!他怎么还能阴魂不散地徘徊在这里?”
关南接着蹦出三字:“……的画像。”关南说出没说完的这句话,看向莺歌的表情有些古怪。
其他人也都坐不住,纷纷站了起来。
“你说话不要大喘气行不行?吓死个人!”李暮山抱怨道。
“你真的见到了桑新立的画像?”君娉婷瞥了莺歌一眼,问关南道,“桑新立的画像不是放在祠堂吗?你去方便,怎么转悠到祠堂去了?”
关南一脸的惊魂未定,冷汗涟涟道:“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朝着恭房的方向走,之前走一段路就到了,但是今天那条路就像是往前延长了一样,我走了好久才到,我从恭房出来之后,还是从原来的路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绕到了陌生的地方。”
直到现在见到了师兄,他后怕得不行,声音发颤道:“我绕来绕去就是死活走不出去,终于,我走到了一间屋子,上面焚着香,屋子的上面停着许多乌鸦,一直死死盯着我,我有些害怕,可是根本没有别的路给我走,我就尝试着靠了过去,然而……”他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当时遇到了无比可怕的东西,“我在黑黢黢的屋子里看到了一幅画像,那画像里面的人眼中渗着血,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我,我好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连腿都迈不动。”
关南颤抖着,一回想起那时的景象就忍不住发抖。
“然后呢?”君娉婷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是乌鸦!”关南一下子瘫倒在凳子上,“我忽然间听见乌鸦的叫声,那种奇怪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我那时候像是入了魔一样,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幅画像,乌鸦的叫声让我清醒了过来,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走廊,看到了你们!”
说完这些,关南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趴倒在桌子上。
李暮山将手放在他的额头,眉头紧皱:“他在发热。”又摸了摸他的手,“手冷得像冰一样。”
“我……我去请大夫。”莺歌掩饰着自己的忧愁,忙不迭要往外走。
“莺歌姑娘稍等。”君娉婷拦住她,“姑娘方才说桑新立的画像已经被烧掉,是怎么回事?”
莺歌不禁懊恼自己的失言,但既然被他们听见,就必然要给个交代,她咬咬下唇,终于出口道:“还是桑新立的冤魂,在桑柘庄之中徘徊不休,很多人都说看到了他,心中愈发恐惧,于是烧掉了那幅画像。”
“庄中之人不是希望桑新立复活吗?后来,庄中的生意不是好转许多?为什么又要烧掉他的画像?”
“确实,庄中人最开始希望他还能活着,日日假装他还在一般生活。”莺歌低下头,“后来庄中的生意好了许多,每个人都在祈祷上苍,认为一定是苍天庇佑,是桑新立在天之灵显了灵,可没有人想到会在夜间真的撞见他的身影。”
“期盼他能复活,带给桑柘庄转机,可是当真的看见他,却又惶惶不可终日,甚至烧掉了他唯一的画像。”君娉婷心中唏嘘,叶公好龙并不少见,可人心多变到这般地步,真叫人有些心冷。
“就是君姑娘说的这个理,庄中人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提起桑新立的名字,生怕真的会撞见他的魂灵。”
“桑新立是要复仇?”君娉婷问。
“就婢子听闻,所有疑似撞见桑新立冤魂之人,回去后都害了一场大病,但是,并不危及性命。”莺歌说道,“真正让庄中人闻之色变的是桑家老宅传出的消息,说桑新立并非天灾而亡,而且被……大老爷害死的,人们便都说,他们祈祷上苍唤回来的是一个复仇的恶鬼,那不是桑新立。他们都很后悔,不该期盼让桑新立复活。”
“自此,桑新立这三个字便成为了桑柘庄之中的禁忌,谁也不敢提起。”
“那么,真的有人确认夜间看到的便是桑新立的魂灵么?”君娉婷觉得心头被一座大山压着,沉重得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