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了站在一张桌子后。如果这个法庭再正规一点儿,这地方叫证人席。
孟烦了说明了自己的来历,还说自己是个学生兵。
虞啸卿挥手让张立宪站了出来,因为张立宪也是一个学生兵。虞啸卿想要表达的是,他带出来的兵,比他们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孟烦了没有过多纠结谁强谁弱的问题,早已经想好他的演讲:“我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想着当兵,想着抗日,脑子里的冲锋场景是所有的人一起往前冲。
当了兵,我真冲了。迎着炮弹炸出来的热气,冲着冲着,就觉得屁股后面一阵一阵的冒凉气,我回头一看,好家伙,只剩下我老哥一个了,其他人都在战壕里闷得儿蜜了。”
闷得儿蜜,听起来发音很可笑,但在战场上却很恐怖。
听到这里,那位陈大员在笑,有些人也在笑。但孟烦了没笑,虞啸卿没笑,王飞也没笑。
孟凡了继续:“谁冲第一个谁壮士,谁冲第二个谁烈士。所以,我再也不冲了。
可总得有人冲。
混了几年,我做了连副,最拿手的就是给新兵煽风点火,让他们冲在最前头,老兵跟在后边,捡便宜或者捡命。
老兵的命金贵,打过几仗还没死的人尤其金贵,而且他跟你认识了,熟了,成哥们儿了。
新兵通常第一轮就玩完,你不要认识他,那些都是送死的炮灰。实话讲,在我手上煽乎上去的,就有一百多个。
他,王飞,别看刚上战场的时候就是连长,比我官大,但没有什么经验,曾经被我骗上去,命大没死,还杀了三个日本兵。”
孟烦了看了王飞一眼,王飞也看向了他。
孟烦了继续:“时间久了,我就觉得对不住他们。”
“我想,有一个人带着我们就好了,没有任何的小心思,大家跟着他一起冲。可没有这个人,还是吵着闹着,谁都不服谁,谁也不信任谁,我们不缺少勇敢,但是心散。
现在有一个了,他几乎把一盘散沙凝聚在了一起,把活着的带回了东岸……可你们却要定他的罪……”
虞啸卿立即打断了他:“下去。”
孟烦了愣了一下:“我想说……”
“下去!”
孟烦了继续说着:“我还没有说完呢,我想说,他无罪!”
虞啸卿再一次打断了他:“无需听你讲完,你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来浪费我的时间。你慷慨激昂,少拿战场的惨烈来吓唬我,我从十七岁砍到三十四岁,我砍过的人,早已经数不清,不说出来,是怕吓尿了你这样胆小的人。叉下去!”
何书光便把孟烦了给拽了下去。
下一个上去的是郝兽医,老头子站在证人席上,对着审判席的三位大官,鞠躬致意。
“我一直寻思着,我寻思着他哪里错了,都说五十知天命,我都五十六了,也没知天命,还有四年……我就到耳顺之年啦,我也想顺着你们的意思来,可他真的无罪……”
虞啸卿喝道:“叉下去!”
郝兽医被何书光架了下去。
又一位表演者是蛇屁股。
他什么话都没说,突然,毫无征兆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鬼哭狼嚎地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下去!”虞啸卿气得脸都变绿了。
不辣站在那儿,一脸的诚恳,但实际上,他在酝酿。
“我一直当他是fu(湖)南人。”
“什么?”
不辣的湖南音现在非常地标准,“他蛮搞得。我一直疑起他是fu湖南人。要晓得,有句话讲得蛮好——中国要冒得,湖南人先死绝!”
虞啸卿没有直接说“下去”,还问不辣道:“你是湖南哪扎地方的?”
不辣一脸的阿谀逢迎:“宝庆。纸糊的长沙,铁打的宝庆。师座您是湖南哪扎地方?搞勿好是老乡哟……”
“我最烦攀人情搭关系!叉下去!”
不辣也被叉了下去。
迷龙一上去,站在那儿,梗着脖子像一只公鸡一样,嘴里一直嚷嚷着:“我就不下去!我就不下去!”
大家都在发愣,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虞啸卿也没说叉下去。
“我没说让你下去。”虞啸卿很想知道这位东北佬在玩什么花招。
迷龙的阴谋似乎得逞了,先得意地扫视了一圈,再回头说道:“不叉我下去,那我可说啦?”
“说吧。”
迷龙咳嗽一声,一开口,就惊呆了所有的人:“一群瘪犊子玩意儿,非要给他安一个王八蛋的罪名!我觉得那啥吧,满天下欠整死的货,越来越多了!”
虞啸卿气得喝道:“叉下去!”
迷龙叉下去的最惨烈,是被何书光用枪托捣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