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香莲勾起嘴角连声冷笑,并未回答他,美目一转,却向东边望去。
东边是院子的围墙,墙边载着一排翠竹,围墙之外的东南角有一片牡丹花圃,再往东就是这座园子正主徐天麟的大屋,所有的庭院都连着抄手游廊。
香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院墙,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向东望去……游廊上还有一个曼妙的背影,在缓缓移动,轻盈的纱裙裹着浑圆的臀,一扭一摆的韵味十足。
香莲的目光要是真能穿透围墙,她一定认得这个浑圆的臀,是属于老爷屋里的大丫鬟冬月的。
冬月提着精致的黑戗金莲瓣食盒,往正屋走去……只是老爷不在正屋中,她退出来复又折向东,再往老爷的醉墨书房走去。
徐天麟此时正在书房外的廊上逗着金丝笼里的小鸟,他同样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仿佛才从床上爬起,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上只穿了一件细葛道袍,没系带敞着怀,下身围着腰裙,里面挂着空,脚上蹬着一双木屐。
徐天麟年界不惑,却是相当英俊,有些男生女相,冬月一见老爷这身打扮,脸先红了,微垂双眸不敢再瞧一眼。赶忙将食盒放在廊前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打开来拿出早膳一一摆好,然后再退到一边等着伺候……
书房往北是一间佛堂,平日里徐天麟的正妻便在此吃斋念佛。
辰初二刻,一个年轻少妇走出佛堂,她身后跟着一位年长的嬷嬷,两人同样顺着抄手游廊往南边走去。路过牡丹苑,见一众仆妇正站在院子中,个个低眉肃穆,异常规矩。
这牡丹苑就在徐天麟正屋的旁边,是他妾室张蕙兰的院子。此刻的她端坐在大堂里主持中馈,处理各种庶务,然后再分派今日该办的事情……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仿佛她早做惯了一般。
“呀?今日她们怎么晚了?”年轻少妇笑着问身后的嬷嬷。
嬷嬷一时无语,又重重叹了一声:“少奶奶啊,您还有闲工夫说笑?”
少妇一下就闭上嘴不问了,因为她知道嬷嬷又要开始老生常谈。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过了一汪水池,又绕过偌大一片盆景园才走到一方山水俱佳的小院,不大的地方却有轩有廊,草木葱郁,风景实在不错。
少妇脸色红润,额头浸着汗渍,她一进到阴凉的屋内,就一屁股坐在竹塌上不想动了。小丫鬟连忙送上毛巾和一碗湃的正好的水果冰酪。
嬷嬷唠叨了一路还没停下,少妇却只管左耳进右耳出,她抹了汗擦了手,拿起那碗冰酪就开整。
不大功夫,一碗冰酪就下了肚,她这才觉得从里到外整个人都舒坦了。
嬷嬷知道话又白说了,有些很铁不成钢:“少奶奶,听老奴一句话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您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少妇默了几息,问道:“我知道,你想我拿回掌家大权,但怎么拿呢?去找婆婆?她都不管事啊。”
“哎,”嬷嬷无奈道:“夫人她成天吃斋念佛,本就该正室的权力,却放任一个姨娘掌握,找她有何用?要找也只有老爷!”
“咦~公公?后宅的事他不会管的吧,他能帮我?”
嬷嬷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又很快消失:“要对付张姨娘,只有找老爷……再说了,你如今身边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现在拿回中馈你也管不了,这园子里里外外全是张姨娘的人。”
“你说的容易,哪去找信任的人?”
“记得上回给你提过,去买几个8到10岁的小丫头回来,好生教着,过不了几年,她们就都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少妇诧异:“上回你说就没明白,为啥呀?”
“买下人要算经济账,尤其婢女。如今有很多人都难于婚娶,原因就是给不起彩礼银,一般越接近婚龄的女孩彩礼银越贵,年纪越小的彩礼银越便宜。穷人家很多给不起彩礼银子的,可走鬻身为仆这条路,求得主家给一个婚配。但凡精明的家主,只要掌握了婢女,就能以婚配为条件,以较低的代价获得大量的仆人乃至世仆。所以才要买小女孩,花不了几个银子,就有了长期听话的人手。”
少妇睁大了眼睛,惊讶着:“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嬷嬷点点头:“所以奶奶想拿回掌家权,不妨做长期打算。虽然不急于一时,却可以一点点蚕食她手中的权力。”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讨好你公公婆婆啊,尤其你公公……反正少爷是指望不上了。”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嬷嬷有些绝望的看着她:“学……学,哎……”
牡丹苑的花厅里,张蕙兰才安排好一大帮下人的大小事情,这才有空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婢女端来精致的早膳,光粥就有七八样,餺饦,还有几样点心,水晶包、卷蒸、蓑衣油饼等,及一些爽口小菜。
虽然之前她简单用了些,但折腾了一大早,此时还是觉得有些饿了。她看侄女在一边站了许久,于是招呼道:
“你也坐下来用一些,怀了身子的人要多吃点。”
她侄女也没客气,笑嘻嘻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