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三个‘内九门’的河沿街以门来分东、西,好比崇文门东、西河沿街,正阳门东、西河沿街以及宣武门东、西河沿街,皆是烟火城南的繁华之地。
西河沿的狭斜之地多是私妓汇集之处,除了西河沿还有草场院,西瓦厂的墙根,都是北京城私妓丛集之地。这一条横亘城南的街,贯通了东西便门,沿街的廊房鳞次栉比,不仅是店铺,还是民居。
如此热闹的一条河沿街,泥土夯筑的路面却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不仅如此,走街、摆摊的小贩更是见缝插针,乱摆乱占,商户也耸起门面,强梁之户更是高架月台,让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日趋狭窄。
尽管城市都有大体的规划,诸如街道两旁的民居,一般以官沟为限,不得超越,否则也是违章。但民居蚕食街道乃普遍现象,势必带来诸多隐患:官沟堵死,若一遇雨季,极易骤涨漫街;或民居的虚檐披檐相连,又无砖墙相隔,极易发生火灾……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京师铺户,近十万户,多四方辏集人,城市化进程在加剧,然而城市管理却没有跟上发展的脚步。而且南城兵马司还在菜市大街以南,要管理偌大一片南城,光人员配备就欠缺,更别说对街市进行有效的管理。
所以扩建河沿街,不全是为了跑马场出入方便,也是为了一点一点改善城南的营商、居住环境和出行能力,以适应经济的发展。
当然做慈善总得冠以名头,得皇家出面才有号召力。募捐一事得永明帝首肯,分别在三个城门处张贴了号召揭帖并且设置了募捐箱,往来的贩夫走卒皆可捐资,多少不计。
这下可就热闹了,每个城门的募捐箱都有一小兵把守,而每天围在募捐箱旁的人最热衷于猜测募捐的银钱又增加了多少?
他们如此热衷于讨论,还是因为邬阑立下的那个狂妄的fg:民间捐多少她就捐多少,上不封顶,直到破产!
这就很像打血战到底外加买马,虽然重在参与,但堂子也很野,然后再上不封顶,要是一不小心点个一炮三响,满的不能再满的那种,那就……真给多了。
邬阑身边人的血战全是她教的,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正是这句话的践行者。因为每次聚众麻将,她总是充当了散财童子的角色。
每天就属城门口的捐款箱那里最热闹,连乞丐天天都要来捐一文钱,何况别人。南堂的耶稣会果然兑现承诺,一次性捐资两万两银子作修路之用。这不是一笔小数了,要知道乾清宫的庄田一年收入也才就二万两的水平。
还有中宫皇后,一次性捐出五千两体己钱,各宫的主子见皇后都捐,自然不肯落下,纷纷捐出三二千两不等,邬贵妃捐了四千两银子。除此还有各皇子、公主,永明帝捐了五千两,福王爷四千两,邬琮海四千两,内阁、朝臣不等,内官的各监也多少有捐资……
如此一算,所有捐资加起来竟有十五万两之多。邬阑自然得兑现承诺,也拿出十五万两私房钱出来,这样修路的钱很快就凑了三十万两出来。
京城人人都知邬家的大小姐财大气粗……资财丰厚本是好事,然而各家族后宅的主母们,却无人考虑把这个财大气粗后台又硬的邬家大小姐娶回家。她们觉得一个太能干的媳妇,婆家是驾驭不住的。
门当户对除了指身份、地位对等,同样还有财产对等,女子在婆家中的地位很大程度就取决于嫁妆的丰简。家族的联姻就好比合资,各出百分之五十股份才是公平合理。
只是邬阑是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家庭地位的吗?显然不是。她的与众不同不在于她能像男子一样做官、经商、社交,而是她能做自己的主。
这世上不依靠男人养活的女人多了去,却无人敢说能做自己的主。宗族社会,家族为个体提供庇护,反之自然会要求个体利益屈从与家族利益,这点在女性成员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邬阑在入宫之前就已是女户(女儿户),在没有男性继承人的绝户家庭,女子就是一家之主,只需缴纳正赋,免除徭杂役。
由此也见,女户的确立跟财产有莫大的关系,女子立为女户之后,最大的问题便是生存问题,当然,女户同样可以选择再次婚姻。
【周礼·地官·媒氏】有云: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邬阑今年已十七,虚岁已十八,离最晚结婚年龄只有二年。
邬琮海作为父亲自然心头着急,但邬阑已入宫成了宫廷女户,按理婚姻由不得他来做主,只是她这样的特殊情况,天下能做主的只有皇帝,但是,皇帝也未必想做她的主……
能掌握自己的婚姻自由,便是最大的独立自主。不过她的存在是个体现象,并不具有普遍意义。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礼仪所错。
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之重……皇家子孙,同样盖莫如此。
永明帝心中终于做下决定,那晚,他便去坤宁宫……后宫每夜都会亮起羊角灯,是为等待皇帝的到来。若皇帝临幸某宫,别宫便会落下宫灯,唯此宫的羊角灯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