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儿子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侯夫人忙着安排八月十五家宴的菜单,没留意他的话,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嗯?晟扬,你想问什么?”
邬晟扬踌躇片刻,方道:“母亲,先歇歇,儿子给您锤锤腿吧。”
侯夫人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她猜到儿子有事,于是放下手里的一切,笑吟吟道:“好啊,平日难得见你孝顺一次,今儿为娘有福了,定要好生享受一下。”
邬晟扬有些不自在,回道:“儿子一直都很孝顺您跟父亲呢。”
侯夫人笑意更深,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京城那么多王公戚畹、宗室王孙,她儿子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孝顺的,从小就乖。
贴身嬷嬷端来绣墩,将侯夫人那对缠了足的金莲轻轻放在绣墩上,用一张绣帕盖住小腿以下,寻了一副美人锤递给邬晟扬。
“夫人今日走路太多,下晌就在跟老奴说小腿酸痛呢,少爷您力道拿捏的好,就给夫人好好锤锤,至少也松快一些。”
邬晟扬有些讶然:“娘都忙啥了?走那么多路?”
“嗨,这不快中秋了吗,各处都得打点呢,你姑姑那里也要送礼,婉晞的婆家,还有你父亲那边、太子、三皇子、小公主,还有太后、皇后娘娘,都不能大意,得亲自过问才行,免得失了礼数,让人笑话咱们侯府。”
“大妹那里呢?”
“噗嗤…”侯夫人嗔笑一声:“你这孩子,自家人准备啥礼啊?你父亲惦记着她回家来吃团圆饭呢。”
邬晟扬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他和大妹去年相认的,就在六合,这一年多时间里,她变化的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又应接不暇。从进宫、升职、授衔、入学,到如今开始历事;还有开马场、召对、议政,以及将来为官……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女走到今天,成为陛下身边信任的人,其实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而非邬家。
而外人只看到,她是侯府的嫡女,贵妃的侄女这样的身份,以为就是运气好,但他这个做兄长的内心清楚的很,侯府从未提供过任何资源和帮助。反倒是依靠她的影响,不光父亲在陛下面前,越来越受重视,连带侯府也成为京城最炽手可热的勋贵家族。
其实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妹妹,以她为荣,她同样是父亲的女儿,这份荣耀一样属于父亲和郓宁侯府。
当然他也知道父亲的心思……
“娘,儿子就想问问您……”邬晟扬拿起美人锤轻轻敲着她酸胀的小腿,力道刚刚好。
侯夫人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儿子的服侍,听他一问,依然保持这个姿态,笑着道:“好啊,问吧,为娘一定有问必答。”
“母亲,您觉得父亲对您好吗?”
侯夫人闻言稍稍变了一下姿态,她半睁双眸凝视着他,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半晌,又轻笑了一声。
“儿啊,你到底想问啥?”
邬晟扬脸上显出尬色,他本不该打听父母的私事,只是从他小,这个问题就深埋在心里。他记得小时候很少能见到父亲,但每一次父亲来他都欢喜的很,只是父亲却好像不太喜欢他们。
后来回到了侯府,即便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不常看到父亲,只知道后宅的母亲时常带着对父亲的期盼,等着他到来。那时候母亲,眼中满满的爱意,都只为父亲一人。
“儿子一直很好奇,父亲他…对您好吗?儿子知道父亲心里有人,也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过一张画像,画里的人却并非母亲……”
侯夫人睁开双眸,目光闪动,仿佛在仔仔细细打量他。而那一瞬间,却让他突然产生一种陌生感,这世上原本他最熟悉的人,竟全不认识了一般。
他手中的美人锤已停下了好一会,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目光,只得继续手上的动作,来掩饰此时心里的胆怯,像极了小时候犯错时的样子。
半晌,他听见母亲一声叹息之后,缓缓开口:“娘其实一直都知道,你父亲心里有人,这人不是娘,而是阑儿的亲生母亲。”
“那…娘难过吗?”他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一开始是有些难过的,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习惯之后也就不太难过了。”
“为啥不难过了?”
“娘从小就认识你父亲,很小就喜欢上了他,只是你父亲却不知道,也许他根本就没在意过,有一个娘家表妹一直都在暗暗喜欢他……”
“习惯嘛,就是想通了……娘喜欢你爹,其实跟你爹没有多少关系,他喜欢阑儿的生母,也跟娘没有关系。既然都没关系,那就自己喜欢好了,也不用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