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从来都是野性的,就像鲨鱼天生嗜血,这就是本能。
永明帝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去年的白银风波,那时刘一焜才提出陆运改革方案,不久,京畿内的物价便出现波动,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天一样。之后紧接着就是京城之内的百业开始下滑,最明显的莫过于田产地产价格也在下滑。
虽然货值降低对百姓来说是好事,而当时一众大臣也是同样这么觉得,然而事实却事与愿违,市场上的买卖并没因价格的降低而变得生意红火,反倒比平时萧条不少。
而平日里靠借贷维持生活的宗亲勋戚,也越发难以借到钱,资金链一断,迫不得已贱卖自己手中的土地,或者家族的田产来还债,而那时,最忙碌的两类人竟是高利贷者的和牙行的房行经纪。
这一切,都是锦衣卫暗中调查得来,当时皇帝自己听了之后简直大感震惊,当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一切,仿佛历史的重演一般,又再一次发生。
其实至今很多人都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包括皇帝自己,面对这种明知不太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哪怕是做点什么。这让一个皇帝,一个至高无上的天子,感觉到了一丝憋屈。
虽然是历史重演,然而事情却并非完全按照去年的剧本来的……
“孙富海,说说都什么情况?”
永明帝在邬琮海进宫当日就派了锦衣卫连同五城兵马司去调查市场情况,走访本地牙行。他能迅速做出的判断和反应完全基于一种警惕心态,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现象。
孙富海行礼过后,便将两日来调查的情况大致向永明帝做一汇报,汇报完毕之后,脸上又透出稍许迟疑,
“臣还发现一个问题……也不知有无联系,又或许,只是臣的疑心重了一些吧。”
“什么问题?”永明帝又问道。
“其实臣问过近期有兑换过庄票的商人,他们普遍反应说这几日在钱庄兑换即期庄票比较难,远期的倒是可以兑换,只是时间还没到。有那些等不及兑换的商人干脆就把即期又改成远期,当做现银来用了。”
永明帝一听皱着眉,问道:“朕倒是听说过‘虚银两’的叫法,但那毕竟不是真银子,能用得出去?”
“还是可以的,像恒昌号和聚合庄这两最大的票号钱庄,信誉还是很好,也从未发生过不能兑换的情况。”
“即期比较难,但远期可以?这是何道理?”
“嘶……臣猜测是他们的白银还未押解至京?钱庄都是通过镖局押解银两,但是……臣也查了永定门,广宁门、广渠门的进出登记,乃至东西便门也查了,就没有大的镖局押镖进出的记录。”
“查到多久的?”
“往上数三个月。”
永明帝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种情况在去年并没有出现过,他也心知若是这样的情况再任其发展下去,恐怕就不是物价下跌那么简单了。
但又如何不简单?他还一时半会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皇帝知道,恒昌号背后的大财东就是曹家。
“曹家公子多久能抵京?”
“据臣手下的人回报,曹家公子已经启程赴京,只是他选择走的水路,而非陆路,可能会多耽搁一些时候。”
孙富海又想了想,继续道:“陛下,这种缺银子的情况是否很严重?臣感觉跟去年的情形不太一样。”
连一个武夫都觉出有些不太一样,那更说明这其中有问题,永明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却是没有回应他的话。
在知道大致情况以后,永明帝便将孙富海打发了,而后问身边的近侍:“阑司珍现在哪里?”
“阑司珍现恐怕还在国子监……”
邬阑现的确在国子监,还被叫到了办公室,
其实就是五经博士办公的博士厅,曾懋林将邬阑叫到博士厅来,递给她一本书,
“这月考试内容你可知晓了?”
“老师,知道……”
但是知道又怎么样?邬阑显得无比‘忧桑’。
“这本《古文辞类纂》你拿回去好生看看,或许对你考试有些许帮助。”
“哦……好的,老师。”
能有啥帮助?你觉得我是过目不忘还是能看一遍就会写?
“行了,今日你就先去吧,早些回家温习,明日记得早些来,别迟到。”
曾懋林就这样打发了她,都出了国子监大门,她还是愣愣的,不明白这位博士老师特意拿本书给她是啥意思?
今日放学早,张伯还没来接她,所以她叫了一辆公共马车,打算先回宫里。
“去东安门吧,”邬阑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