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舒代宗进来,她都没发现,其实桌上的点心已经只剩渣渣了。而且茶水似乎也灌得有些多……
舒代宗是报社的总负责人,平时忙碌起来没有定时,此时想着时候也不算早了,便问邬阑:“姑娘,在这用晚膳不?”
喝了那么多茶水之后,这时就开始有反应了……她没搭话,而是扶墙慢慢站起来,又匆忙撂下一句,
“你等会啊……”然后就匆匆往东厢房的耳室跑,那里是被辟为女用厕室。
接着便是一通人仰马翻,好半天才消停下去。
重新回到座位上,邬阑的表情已经轻松许多,这时才回他的问话:“晚膳就不吃了,得回宫里。”
稍过片刻,又问:“对了,叔,最近忙的咋样?”
舒代宗原本就有事找她,便直接道:“最近一直在跟进诣阙的那些百姓,昨前天就想找你说这事,你又一直没得空。”
邬阑一听连忙专注起来,继续问道:“哦?他们现在怎样?安排在哪里的?生活还习惯吧?”
“生活上倒没什么,姑娘大可放心,报馆也一直有人关照着呢。叔就想问问,他们能等到结果吗?这群人里有些人我估计是想回去了,这些天有些争执。其实老呆在京城也不是办法,听老者说,虽然通政司安排了住处,但吃喝拉撒可没管,而且他们的盘缠也用得七七八八,再不走就只有在京城乞讨了。”
邬阑稍许沉吟:“要问结果……难,而且可能不会如他们的意。”
舒代宗微微叹气:“哎,都是靠一把子力气讨生活的,这下恐怕更没活路……靠河吃河,要是陆运再抢了买卖,上面的都吃不饱,可不就还得从他们身上刮?本来就够难的了。”
邬阑又想了想,问道:“你说他们这些漕工有组织管吗?还是临时招募?”其实她是想问有没有类似劳务公司或者工会这样的组织。
“有啊,漕河上的水手、舵工、漕工都归漕帮管理,规矩严着呢。”
“漕帮……是帮会啊?那这群人是不是也归漕帮管的?”听起来好像某黑社会组织呢。
舒代宗解释道:“漕工没法接单独接活,这一群人肯定也归属某个帮,只是等级太低了而已。小董的堂兄谢三多就混过一年德州帮,和一个‘揽头’做了拜把兄弟,后来跟这兄弟又混到老安帮。”
“你具体说说呢,这个漕帮……”邬阑听他一说突然来了兴致。
“哎……”舒代宗反倒先叹了一声:“就像那群人一样,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做船工?不做船工又入什么漕帮?每年漕运前后有八九个月,辛辛苦苦到头来工钱只有六两银子!都是山东、河南的流民居多,江浙一带富庶,谋生手段多,南方人很少有做船工的。”
“最早漕帮还不叫这名,叫罗教,还要传教。大概六七十年前,有钱姓、翁姓两密云人和潘姓松江人在杭州北新关各建了一座庵堂,本意是想当个暂时落脚之地。每当头一年漕运结束,第二年尚未开始时,漕工水手就吃住在庵堂里,到后来人越聚越多,以致光在浙江都发展了七十余处。再后来,庵堂又改为水手公所,有一时期朝廷禁止传教,关了很多庵堂不说,还捕杀许多教众。迫不得已只有往水上发展,所以庵堂又成了老堂船。”
“一个老堂船就是一个帮会,帮会里老大一般称为‘老管’,通常是管账目及发号施令,权利大着呢。再后来基本不传教了,更多的就只是跑船,从这时才正式称漕帮。而那三人被尊称为翁庵、钱庵和潘庵,翁庵呼为大房,钱庵为二房,潘庵为三房,因为翁、钱二人是同乡,所以统称他们为老安,而潘庵则称为新安。”
“哦……这样的啊,”邬阑感觉就像听传说一样。
舒代宗倒了杯茶自己喝下,好润润嗓子再继续:“老安的教众不多,但收的都是船上的‘揽头’和‘荐头’,所以控制的船最多。新安多是三教九流之人,虽然人数多实际手里的船却不多。两帮关系说不上好与不好,反正每当运河淤阻河道断航时,挣钱的机会少了,老安和新安为了抢这机会,还经常持戒斗殴呢。”
邬阑听到此,不禁皱了眉:“当真是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