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习想做个小人,就现在。
因为他现在十分想对沈棠做出小人行为,这个行为还有个一听就要遭人吐唾沫的名字,叫做恩将仇报。
沈棠这马车没日没夜地赶,这路上的颠簸已经让娇贵的温小公子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一遍了。
温公子很心累,他刚从京城回来,是真的不想去京城啊。
可是他那恩人自那日柴房一别后就是不肯见他,她带的丫头小厮武功又强得很,他逃不走,如今马车终于停下来歇了一歇,他只好暂时舍了读书人的傲气,恭恭敬敬地去求见沈棠。
“阮夫人。”
温习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棠,她既然是那地方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完璧之身了,他若唤她小姐,或是姑娘,倒像是在折辱她。
他思虑再三,唤了她一声夫人。
这儿的客栈没有放马和马车的地儿,沈棠便寻了间农舍住下,此时正是夏末,她穿着明艳的红色,正坐在简陋的石桌便品着农妇招待她的桂花酿。
听见他正唤她,她便转头,平时清冷的脸上多了醉酒的酡红,凭空生出来几分媚态。
温习想,夫子说那美人在骨不在皮的屁话真是太不可信了。
这女人虽然心眼坏得很,但这幅皮囊是在太美了。
实在叫人无法不心悦。
温习兀自想着,忽然就见面前美人图里的冷艳的美人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捂着鼻子道:“也不漱口,这味儿真是冲死了。”
温习:……
他对不起谆谆教导他多年的夫子。
坏心眼的女人果然皮囊再好看也心悦不起来呢。
温习又去漱了口,这才得了个和救命恩人讲话的机会。
“阮夫人,您要如何才肯放我离开?”温习坐在沈棠对面,看着她手中转悠着的酒杯,“您要什么,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只要是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沈棠看也没看他一眼:“要不你把自己的腿再打断了,我把你关在柴房里,看你是会死在里头还是给我变出金银来?”
温习憋屈极了:“那不是你喊人打断了我的双腿?”
“你的双腿不断,你就能逃过那些刺客的追杀了?”沈棠慢悠悠喝了口桂花酿,“再说,若不是你勾搭我楼里的姑娘,我会打断你的腿吗?”
是他收了委托将姜兄的书信给了丝妤姑娘,站在沈棠的立场来看,她确实是没有错的,甚至她知道误会了他以后还给他治了腿,是他自己想逃,又不知道被哪里跑来的刺客追杀一遭,还是她救了他。
她确实是他的恩人。
温习有口难辩。
他只好丧气得也喝了杯酒。
却听沈棠问:“会丹青吗?”
温习下意识道:“会。”
应了以后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你要我为你丹青?”
夏日的天幕总是黑沉得快速,他们讲几句话的功夫,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天空半黑不黑的,但已经有一弯月亮挂在天上了。
她亭亭坐在石桌边,融在这月色里,倒真是有一番韵味。
他手指蜷了蜷,还真有想把她画下来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