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老妇孙子从乡下来京城参加秋试的时候被几位书生检举夹带,终身不得再入考场,回到乡下后受不住打击自缢了,老妇不堪承受孙子的死,和乡里的风言风语,便遣走了书童,自己也换了住所,辗转到外乡一个人孤苦度日。
直到前些日子她在菀园受雇做活计,和曾经的书童偶然相遇,主仆互相诉苦,原来二人都过得不如意,便更加恨上了当时检举秀才的书生们。
天随人愿,他二人后来又得知菀园的东家要邀请一些书生来做客,当年那几位书生正在其中,便趁机联手设计,害死了两位书生。
傅逸徵将案子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傅婉书,他半夜的时候没让妹妹观审,毕竟在狱中提审犯人,有些手段,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老妇和劫犯利用人性之善做恶,书生至死可能都想不到害死自己的,正是他们刚刚施以援手的人。”傅婉书一想到两位书生的死,心里涌起一阵悲痛。
“佛家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可我看,良善之人往往不如作恶之人活得长久。”傅逸徵抿了口茶,亦是有些黯然。
就比如被害死的两位书生,把老妇送到了家门口,老妇又哄骗他二人说自己在西郊的林子里挖了些药材,忘记带回来,求他二人去取,二人发了善心,心想送佛送到西,却没料到是羊入虎口,把自己送到了刀下。
傅婉书却摇了摇头,缓缓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为人者不愧天地,为官者不愧百姓,为子者不愧父母,善始善终,不愧已心,方不白活一世。”
她嗓音不疾不徐,温柔和缓却别有铿锵,窗外的海棠树高大粗广,伟岸的躯干遮住了浓浓日光,将傅婉书笼在阴影里,傅逸徵抬眼看她,只见她眸中发亮,在暗影里熠熠闪光。
他一时愣住,“嗯…你说的…有理!”
“大哥此次查明案件真相,也算给了两位书生交代。”傅婉书继续说。
“这次也多亏了你,父亲早说过你机敏聪慧,从前浑噩只是不开窍,如今开了窍还真叫人刮目相看。”傅逸徵笑了笑,觉得妹妹比刑部那帮子人都要强上许多。
此案一破,大理寺在京城顿时声名鹊起,坊间传言,大理寺破案比刑部还要厉害。
茶馆戏院甚至都编排起了段子,专门讲大理寺是如何历经波折,拨开迷雾,查明真相的。
程春听了,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只是在邓吉府里品酒的时候,会故意说一些听来的话来借此揶揄邓吉。
“邓将军好威风,第一次参审,短短几日就破了案子,陛下就没赏你些什么?。”
“三司会审,大理寺是主审,陛下要赏,也该赏大理寺。”邓吉端坐在石椅上,一边说一边开了一坛太禧白,坛封一启,顿时酒香扑鼻。
“大理寺这回可算是翻了身,就连傅逸徵那厮还有人给作词呢。”程春啧了一声,双眼冒光地看向酒坛。
邓吉执手给他碗里倒了酒,然后又自斟满酒碗,桌上菜肴如红珠翠玉,色相俱全。
“不过他堂弟瞧着不错,你说我把那少年弄到刑部来怎么样?”程春笑问。
邓吉一抿唇,眼前浮现了那少年笑盈盈的模样,他点点头,说:“不错。”
“你竟然…觉得不错?”程春有些难以置信,邓三以往对傅氏一向避而远之,今日竟会许自己接近小傅公子。
“小傅公子尚且年少,心性单纯,是个好相处的,况且是个破案奇才,你若能得他相助,对刑部必是大有裨益。”邓吉一句句说道。
“那也得你来想办法才是,这次三司会审就是你在陛下面前提议的吧,真不明白你不去掌管京畿营和羽林卫,往三法司掺和什么。”程春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不解地问。
“邓家已经有了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我何必跟着凑热闹。”邓吉冷笑一声,饮了一大口酒。
他知道陛下忌惮自己的父亲,所以一回到京城,就自卸兵权,搬出了将军府,又将惹祸的弟弟送到刑部,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顺带向陛下表明了自己与父亲势不两立的心思。
自卸兵权,不过是以退为进,既然走了天子纯臣的路,就要做出个纯臣的样子。
程春见他不高兴,止住了话头,执筷夹了颗青豆放进嘴里,脆香入喉,笑说:“你的厨艺又长进了不少,到时候娶了亲,有了娘子,可别忘了手艺。”
“娶亲?”邓吉闻言皱眉,语气漫不经心:“我都忘了。”
他已双十有二,早到了娶亲的年纪,不过这几年战事连连,耽误了不少功夫,何况他家里,也没个人替他张罗相看。
“嗯,你现如今深得陛下恩宠,想必成亲一事,陛下自会给你安排。”程春放下筷子,又问:“犒封大典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