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点了点头,道:“两仪城是玄机观祖师依据太极的奥秘修建,供俗家弟子修行,两处泉眼据说也大有玄机,只是从未有人探寻过,原因嘛当然是玄机观有重重高手守卫着,一般人也接近不了。”
云端听完,又问道:“长孙寒与罗家既然多年未有往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和罗家约定一同探寻阴阳泉眼,而且还特地叮嘱要把晚辈给带上。”
罗衡同样是一脸不解,疑惑道:“莫非是为了追查长孙观的死因?据说当年长孙观也是带着一众高手去了一趟两仪城,回来时却只剩下他一人,之后不久便神秘死亡,在灵族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最后也没有人能够查出来线索,长孙寒身为人子,想必也是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
云端听了罗衡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安,道:“长孙观身为战龙圣君,位高权重,尚且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背后的真相一定是我们承受不了的。”
罗衡闻言确实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当年坊间传闻,长孙观的死和灵帝脱不了干系,但后来古安民回到灵族之后,一直跟在灵帝身旁,以古安民和长孙观的关系,如果长孙观的死真的和灵帝有关的话,古安民早就和灵帝拼命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关系,从来没有人把长孙观的死归结在灵帝头上。”
云端听后叹息一声,道:“只是晚辈实在不理解,长孙寒就算要调查他父亲的死因,为何又偏偏要拉上罗家和晚辈,晚辈该不该答应长孙寒的请求?”
罗衡淡淡道:“长孙寒信中所求之事,你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背后想必凶险无比,有罗家和圣君保驾,危险也要小得多,但圣君为灵族贵客,长孙寒也不能强迫圣君,至于答应与否,全看圣君决定。”
云端闻言,淡淡点了点头,随即道:“灵族这团水深得很,晚辈决定了,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妙。”
两人正事谈完,又寒暄一阵之后,云端才向罗衡告别。
出了罗府,云端径直朝住处赶了回去,距府门外尚有数十步距离时,便远远看到一名男子对着自己淡淡一笑,正是青衣剑神古安民。
古安民还是穿着往日里那袭略显破烂的青色长袍,一头长发颇为凌乱,在微风的吹拂下更多了几分穷困潦倒的感觉,但他的笑容却像是暖阳一般让人如沐春风,分外温暖。
不知为何,云端每一次见到古安民总觉得分外亲切,也许是自己也从小饱读诗书的关系,让云端有一种如觅知音的感觉。
尤其是从罗衡那里知道了古安民的身世之后,云端对古安民更多了几分敬意,对他的遭遇也多了几分怜悯,才明白他也并非是一个不可触碰的人。
云端对古安民回以一笑,然后两人很默契地往街边的一处酒馆走去。
这处临街的酒馆生意火爆,到处都充斥着客人们的嬉笑声和交谈声,酒馆老板和伙计四处奔走着,匆匆问过二人需要些什么酒菜之后就下去招呼,是以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身份,周围眼尖的客人看到二人之后,兴许是迫于古安民在灵族的威望,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古安民也不理会他们,趁着酒菜还没端上来,轻轻取下背负的长剑放在桌上,笑道:“老夫与你颇为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前几次总是没有机会,今日巧得很,正好一起喝上几杯。”
云端知道古安民豪爽,当下也不推辞,笑道:“晚辈只是没想到,前辈素来喜爱清净,也会到这种喧闹的地方来。”
古安民很自然地扫视了周围人一眼,道:“老夫年少时,曾跟随一挚友,游历名山大川,遍访酒肆青楼,雅的俗的都见过。老夫那挚友更是以俗人自居,每每拉着老夫到这酒馆里饮酒作乐,偶尔酒醉之后便会与人起口角,甚至动拳头。那时老夫尚不会玄术,老夫那挚友亦是手无缚鸡之力,每每与人争斗,总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古安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十分沉醉,年少时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眼前,嘴里不自觉的吟诵道:“放八马于东海之滨兮,化长鲸浮游万里;观日暮于西山之崖兮,望苍生太平千年。”
邻桌的几人听到古安民的吟诵之后,脸上顿时布满了敬意,若不是顾虑古安民的身份,只怕是要端起酒杯朝古安民敬酒了。
云端听闻古安民吟诵,问道:“这就是八马赋吗?”
古安民颇为自傲地点了点头,道:“小友既然知道八马赋,可知道何为八马?”
云端闻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打趣道:“晚辈见识短浅,还请前辈教诲。”
古安民哈哈一笑,一本正经道:“孺子可教也,八马赋中的八马,一为权欲,二为贪欲,三为色欲,四为杀欲,五为名欲,六为情欲,七为知欲,八为生欲,也便是俗世中的八种欲望,能驾驭这八马,便能驰骋天下,能放下这八马,便能遨游天地,生死不惊。若世人皆能放下八马,世间也就不会再有纷争,天下大同也不再是幻想了。”
他说完,看了云端一眼,问了句:“这八马,小友能驾驭几何?”
云端微微一笑,道:“晚辈入了这俗世,注定是俗人一个,免不了俗,只求不被八马拖累,未曾奢望驾驭八马,放下八马。”
古安民闻言又是哈哈笑道:“小友所言,深得我心,既然入了这俗世,自然是免不了俗的,既然如此,那我们这两个俗人就干脆就喝他个不醉不归,也算得上是臭味相投了,哈哈哈。”
他话说完,见店老板远远地端着酒菜不敢上前来,便大声吼了句,“小家伙,既然开门做生意,何必要畏畏缩缩的,当年令尊开这家店的时候,就算是灵帝在这里被揍了,他也不会管。”
店老板闻言这才壮着胆子把酒菜送到二人的桌上,然后赶紧一溜烟跑开。
古安民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拿起酒壶给二人的酒杯斟满酒,正端起酒杯想要说话,旁边的一位中年汉子突然也端起酒杯,对着二人道:“小人粗人一个,不会讲什么客套话,但刚才听到剑神大人所言,只觉得句句在理,换做昨日或是明日,小人自然不敢打扰二位大人雅兴,但今日斗胆,与二位大人共饮一杯,还望二位大人成全。”
他话说完,店内所有人竟都一一站起,端着酒杯对着二人,眼里全是真诚。
古安民在这一刹那竟然呆住了,他看着这些市井小民那热诚迫切的眼神,突然间竟觉得十分熟悉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洒脱不羁的少年模样。
他看了云端一眼,然后大声道:“好,今日没有人族圣君,也没有青衣剑神,有的只是一群俗人,俗人与俗人今天便要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