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山不高,坡不陡,进攻的困难看起来并不大。
特库殷投入了三个牛录,将近千人,想要一鼓便攻上山。他采取最常用的进攻模式,一个牛录的弓箭在后仰射压制,两个牛录的重甲兵在前冲锋。
其实,特库殷也就会这一种战术。或者说,当时的攻山也就这些手段,得用人往上攀爬仰攻,没有什么新鲜的招数。
但特库殷及所率的建虏却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们是与以往不同的猛烈反击。
按照当时的战术打法,由远而近杀伤敌人是最常规的操作。
比如明军的阵地,通常是按照大将军炮、轻型佛朗机、弓箭或火枪的射程来配置,敌人进入射程便开火,也是有层次的打击。
如果是在旷野平地上,这种战术无可厚菲。遭到层层杀伤的敌人冲到近前,兵力和冲击力也大大下降,对于近战肉搏差劲的明军,压力也就没那么大。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弊端则是敌人可以用骑兵反复虚攻,引诱明军浪费炮火。抓住火炮火枪装填发射速度慢的缺陷,伺机猛攻。
可郭大靖却没有按常规布置,而是要近、中、远的火力同时爆发,最大地杀伤敌人。
他的倚仗便是山顶阵地前的布置,建虏想近战肉搏很困难。
而在故意隐藏打击火力的情况下,建虏为了保证进攻的连续和持续,只有少量部队进行试探性和引诱性的虚攻,便没有意义。
事实上也正如郭大靖所预料的那样,特库殷调动兵力开始攻山,一直到山腰都没有遇到什么抵挡。
显然,敌人的阻击阵地就在山顶,也就是一道防线。这有点出乎意料,但特库殷却并不在意。
攻山的部队在山腰重新调整后,弓箭压制,步兵冲锋,向着山顶发起了进攻。
山上的还击强烈了起来,但还不足以挡住建虏冲锋的脚步。进攻的顺利,使得建虏再次压上了一个牛录。
这是正常的指挥,没有把前锋部队放上去就不管的道理。一旦前锋遭到挫败,后续部队能够再发起进攻,使得守军没有喘息补充的时间。
在距离山顶只有五六十米的地方,攻山的建虏不得不避开两侧的低矮木矛林。
削尖的木棍只有一米多高,斜着插入雪中,浇水冻实,密密麻麻,难以通过。
建虏在二十余米宽的通路上又向上登山进攻时,山顶的火力骤然加强,全部是侧射的火力。
弓箭、火枪从两翼斜着射来,建虏不断地付出死伤,但他们逞着悍勇,顶着盾牌继续向上仰攻。
为了掩护攻山部队,建虏的弓箭手由山腰向前推进,向着守军阵地射出一丛丛箭雨。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建虏顽强地向山上推进,兵力也越来越是集中密集。
当冲在前面的建虏已经能清晰看到守军的面目时,他们距离山顶已经只剩下二十多米的距离。
十几门木炮突然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进攻的建虏,轰然作响,将成百上千的碎铁尖石喷向敌人。
建虏遭此近距离打击,死伤不少,但利用盾牌,依照有不少建虏抵挡住轰击,调整着脚下,继续嚎叫着向上冲击。
咣!冲在前面的建虏脚下打滑,硬生生地摔倒,盾牌在地上一振,撞在他的脸上,立刻晕头转向,鼻血长流。
接着,向上猛冲的建虏连续摔倒,后面的建虏还往上冲击,挤撞之下,造成了一片混乱。
摔倒的建虏挣扎爬起,刚要迈步,就又滑趴,动作可笑又滑稽。
这时,他们才发现,虚铺的雪下竟是溜滑的冰,借着坡度,滑不留脚,连站稳都十分困难。
建虏拥挤着,混乱着,山上的火力打击却一直没有停止。
侧射的火枪一轮接着一轮,节奏分明,射速稳定。这样的距离,即便是重甲,对于火枪的防护也大打折扣,不断有建虏惨叫着倒下。
藤野英躲在工事后,瞪大眼睛望着战斗,不由得露出几颗白牙,竟笑了起来。
如此阴损的招数,她是没见过,更不知道郭大靖是从某次历史上的战例中得到的启发。
只不过是把撒豆子变成了冰面加雪,效果却相差仿佛,甚至是更加有效。
这家伙,可真够坏的。
箭矢飞来,藤野英的脑袋被按了下去。老爹藤野正严峻的脸上也有些轻松的笑意,大声指挥着火枪兵,保持着对建虏的火力杀伤。
主阵地上,郭大靖观察着建虏的情况。他认为建虏的集中差不多了,才大声发出了命令,“抛石机,发射!”
在阵地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士兵抡起了锤子,砸开了铁钩,长臂猛地扬起,带动弹袋,将石头抛了出去。
十几架抛石机,抛掷的都是两三斤左右的石头和地雷,每架十余块,加在一起,就是几十块的数量。
炮弹在空中掠过,借着居高临下的势头,狠狠地砸了下去,覆盖了建虏中后部的攻击部队。
轰,轰,轰!爆炸声、惨叫惊呼声此起自伏,处于后队的建虏弓箭手被炸伤砸死,弓箭压制为之一遏。
间瞄打击,抛石机早就试射过,不必调整配重。操作的士兵只管拉动绳索,将扬起的长臂拉下,挂上铁钩,填装石头或地雷,再次发射。
滚木擂石被推了下来,撞击着还在冰面松雪中挣扎的建虏。又是十几门木炮抬来,点火喷射,将弹雨泼向手忙脚乱的敌人。
火枪和弓箭从侧翼射来,比刚才密集了数倍。守军的火力全开,再无保留。
爆炸声、惨叫、哀嚎、惊呼尖叫,混杂在一起,形成了血肉横飞、烟雾弥漫的战场上的主旋律。
一颗地雷落地滚坜,就在牛录额真喀尔塔脚下轰然爆炸。喀尔塔耳朵嗡鸣,在硝烟升腾中支持不住伤腿,无力地跪了下去。
这还没完,一颗数斤重的石头砸了下来,击中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