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官员的精僻分析,在天启五年,完全被帝师孙承宗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以及那些宁死不退的大义凛然的言论,则掩盖了。
如果木匠皇帝采纳了李鲁生的建议,或许到了崇祯登基,形势还不至于恶化到那种程度。
方正化明白了,露出恍然神色,连连点头,赞道:“郭帅一席话,令杂家茅塞顿开。建虏确实是垂死挣扎,想从朝鲜捞一笔。捞不到,就等死好了。”
嘎嘎地笑了几声,方正化又建议道:“郭帅亦有上奏权,为何极少进言?皇爷若知晓这其中的原因,也不必忧虑担心了。”
郭大靖也明白了,这是崇祯又犯了疑心病,恐怕是猜疑会不会被“三年平辽”给再骗了。
想想崇祯在历史上朝令夕改的种种作为,郭大靖只能无奈摇头。
三年平辽啊,这才刚刚开始计时,怎么就耐不住,又开始疑神疑鬼?难道建虏就只能躺倒挨捶,那才是正常的?
对于方正化的建议,郭大靖随意地敷衍道:“郭某对于奏疏的行文和言语拿不准,怕惹出什么麻烦。况且,有方公公在东江镇,代为转奏也就是了。”
俺没文化,和崇祯不在一个频道,懒得理他。郭大靖心里这么想,说得却较委婉,还把方正化放到了比较重要的位置。
方正化信以为真,说道:“如此也好。那杂家就少不得与郭帅时常联络,多多请教啦。”
停顿了一下,他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此次作战,若不是杂家听到风声,就错过了。郭帅,下次可莫要忘了通知杂家。”
郭大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连点头,表示下不为例。
对于方正化,郭大靖倒也没太大的恶感。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些麻烦。方公公实在是太过于勤学好问了,让他凭白浪费很多唾沫。
但通过方正化,给崇祯一些建议,或者得到应有的扶持,郭大靖还是愿意这么做的。
能维持与朝廷的关系,最重要的便是对移民的支持,对于东江镇的发展,辽东日后的经营,都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打听朝堂上的消息,郭大靖没有那个闲心和精力。
一切以平辽灭虏为目的,现阶段这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哪怕朝廷掣肘,郭大靖也不会有动摇。
显然,方正化对于郭大靖的决心,还是存在着低估。他以为郭大靖肯定会拼命讨好皇帝,以期让东江镇得到粮饷,并顺利地吞并辽镇。
“皇爷担心的是辽镇反叛,郭帅也不要逼之过急,能挖出一万人马,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吧?”
….对方正化的劝解,郭大靖只是微笑颌首,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也或许是赞同方正化。
如果此次作战能获得大胜,郭大靖可不听方正化的建议,他就是要挟大胜之威,使用强硬手段,通过断绝粮饷,来逼迫辽镇就范。
至于反叛,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却很小。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建虏已是苟延残喘,祖大寿是眼瞎了,还是脑袋进了水,会傻傻地往火坑里跳?
就算万一祖大寿被猪油蒙了心,真的投降建虏,甘心作炮灰,郭大靖认为对平辽大局的影响也不大。
顶多拖延一年到两年,东江镇照样能三年平辽,连带着消灭辽镇这颗毒瘤。
辽东只能有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那就是东江军;辽东也只能一个声音,那就是东江镇。.c0m
“推广土豆和玉米的种植,朝廷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郭大靖岔开了话题,带着疑惑开口问道:“民乱愈演愈烈,还不是肚子吃不饱。公公在东江镇,应该知道土豆的高产,玉米的耐旱吧?”
“杂家自然是知晓,也向皇爷上奏说起。”方正化显得甚是无奈,说道:“至于为何没有推广的旨意,杂家也不明白是何原因?”
郭大靖只是随便一问,对于崇祯和朝堂上的诸公,他实在是不敢恭维。正事干不了,偏又觉得自己本事很大,迂腐加保守,偏又不自知。
其实,现在推广种植高产作物,可能也起不到决定性的效果。
因为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大灾害正在登上峰值,赤地千里是种啥都不行的。
可至少会多收获些吃食,会少饿死些百姓。况且,高产作物的推广种植是早晚的事情,总会经历一个过程,才能被百姓认可接受。
已经不必去深究原因了,只是官僚体系的腐败和低效,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
喊杀声渐渐停息,寒风吹起的雪尘,却还来不及掩盖战场上的血污和狼籍。
又一次的进攻无功而返,死伤的多是汉军和蒙古人,可阿敏、杜度等奴酋依然面色铁青,心中忿恨。
凤城作为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却是未经战斗便轻易占领。敌人弃险不守,给了建虏很大的错觉,认为真的如他们所料,敌人大部已经退到海岛。
但在距离镇江堡还有几十里的路上,却遭到了数千东江军强有力的阻击,这让建虏有些意外。
几十架被摧毁的楯车有的支零破碎,有的还在燃烧着火焰,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破碎的刀枪旗帜,一道横亘于大路的尖桩阵,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当道而守,纵有千军万马,也难偷过。”济尔哈朗似乎明白了什么,沉声说道:“凤城虽坚固险要,可我军能绕城而过,是以敌人弃而不守。”
阿敏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便转过头去,缓缓说道:“敌人的阻击很是顽强,但恐怕只是想迟滞我军,而不是令我军再难寸进吧?”
杜度沉吟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拖延迟滞,为后面的部队争取更多准备调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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