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星阿之所以要穷追不舍,也有他的盘算,那就是不给敌人构筑工事、施展防御所长的时间。
显然,他应该是达到了目的。可对手摆出的阵势,却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如果是仓促结阵,象其他明军那样,瑚星阿可以采取先用弓箭掠射,打乱明军的战阵,再铁骑冲击,从而获得胜利。
这套战术打法对于建虏来说,是相当成熟老练的。叛明之后,他们靠着这个战法,打败了很多明军。
但在面对东江军的时候,瑚星阿却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东江军的火器犀利,与其他明军相比,并不在一个档次。
如果只是当面一个战阵,瑚星阿可以派出数队骑兵,左右纵横驰骋,包抄绕袭运用自如,他相信很快也会打乱对手的阵脚。
可侧翼的小型战阵,破灭了他的设想。何况,敌人也有骑兵,想要包抄迂回,也并不容易。
“大人。”旁边的将领多阿罗见主帅犹豫,便开口说道:“卑职请命,率五百骑先行出击,进攻左翼的敌人。”
瑚星阿看着这个主动请缨的手下,缓缓说道:“敌阵错落布置,应该是互相呼应支援,发挥交叉火力。”
“卑职明白。”多阿罗紫铜色的脸膛上有一道斜着的疤,这是他的荣耀,此刻微微颤动,显出几分狰狞,说道:“卑职先攻最突出的一阵,以掠射打乱其阵脚,再冲杀进去,利用败兵的掩护,攻击其它战阵。”
听起来象是那么回事,可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瑚星阿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多加小心,勿要轻敌。”
“卑职遵令。”多阿罗躬身领命,勒马而去。
尽管一切按计划行动,李维鸾也觉得胜券在握,只是会出代价的大小而已。但被动挨打,依然不是东江军的习惯。
火枪的射程与弓箭相差无几,对拼的结果是略占上风。但东江军还有射程更远的武器,比如易于携带的火箭。
火箭发射器也不沉重,不过是铁架子,或是铁皮圆筒,甚至是更简陋的轨道装置也可以。
为了轻便行军,李维鸾所部只携带了几十架六筒发射装置,以及上千枝火箭。此时,已经在阵后架设完毕,随时可以开火。
“稍等一下。”李维鸾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并没有给炮兵军官马上下令。
建虏已经有所行动,李维鸾想看看敌人会用什么战术,以及摆出的大小战阵的威力。
至少,这也是检验自身部队的一次机会。能够顶住建虏的进攻,哪怕只是一次,也将使将士们增加更多的实战经验。
多阿罗率领五百骑兵驰出大队,分成五队,每百人为一队,向着野地里的小型战阵疾奔而去。
一队接一队,斜掠过敌人阵前不足百米,向敌人投射出持续不断的箭雨,这是多阿罗的想法。M..coM
要知道,弓箭的射速明显快过火枪,在掠过敌人阵前的时间里,至少能射出三四箭,甚至是更多。
箭雨的密集,鸟铳威力的不足,也正是其他明军纵然拥有火器,也难以抵挡?虏的骑射,甚至是重甲步兵的冲锋。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战斗意志。建虏悍不畏死,多数明军却缺乏这样的斗志。
铁蹄奔腾,多阿罗指挥着所部径直向最突出的小型战阵扑去。这其实是一种假象,是建虏惯用的战术,在有效杀伤的距离之外,诱使明军开火射击。
但多阿罗和其所部的建虏显然要失望了,尽管他的出击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要为主帅找到更合适的战法,或是寻找到敌人的弱点所在。
拒马之后的火枪兵不动如山,在军官的高声命令下,前面三排火枪兵突然变得紧密。
第一排跪立,第二排弯腰,第三排站立,三排火枪直直地指向前方。近百名重火枪兵站在两侧,听着尖厉的哨音,扳开了机头……
如果有楯车掩护,应该采取步弓大箭,射程更远,威力更大,敌人火器的杀伤也会被减弱。
多阿罗有些遗憾,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骑在马上,只能用射程和威力都打折扣的短弓,与敌人的距离也不得不接近。
直冲的骑兵转了方向,象慧星甩着尾巴,斜插向步兵战阵。
轰鸣声猛然爆发,白烟升腾,步兵战阵中的重火枪手率先开火射击。他们不必仔细瞄准,只是向着敌人的骑兵大队轰击,不管是人是马,打中即可。
即使是建虏的长弓大箭,在射程和威力上也要逊于重火枪,更何况是要用短弓掠射,要更加接近的建虏骑兵。
一团团血雾迸溅,在人喊马嘶声中,眼见得便有几十名建虏人仰马翻。这影响到了建虏的继续驰奔,队形稍有些混乱。
左侧的重火枪兵射击完毕,立刻持枪后退,退到阵后紧张迅速地装填弹药。
尖利的哨音再次响起,已经摆好射击姿势的三排轻火枪兵伸出大拇指,把击锤扳开,手指也放到板机的外环处。
火枪的训练在东江军是最重要,花费时间最长的科目。在训练和实战中,郭大靖和军官们也发现了问题,那就是如何能尽量保证士兵的同时击发。
紧张情绪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特别是缺乏实战经验的新兵,误扣板机是难以避免的。
这才有了更加细化的射击步骤,一起扳机头、手不放在板机上,在最大程度上防止了士兵的误射。
蹄声如雷,建虏骑兵更加接近。久违的哨音响起,火枪兵才如释重负,手指伸进铁圈,扣住板机。
不用再等多长时间,也就三五秒后,最后一声尖厉的哨音终于在耳旁响起。
轰鸣如雷,浓重的白烟升腾而起,几乎遮挡了战阵中火枪兵的身影。
这是一次猛烈的打击,三排齐射的威力尽显,密集的铅弹打倒了一大片建虏人马,极大地阻碍了后续建虏的正常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