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辽镇这仅存的三万多人马,郭大靖的感情是复杂的。
既恨他们畏敌如虎,不顾国家利益,没有民族大义。可要一棒子打死,郭大靖又觉得可惜。
这可是近三万骑兵,如果能为我所用,平辽灭虏差不多能提前一年完成。当然,要严格训练,更要完全掌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至少,不能让辽镇成为建虏重新恢复的助力。走私粮食物资,是绝对不行的。哪怕与辽镇彻底翻脸,也在所不惜。
对于郭大靖的建议,毛文龙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友好,可也算得上是警告。在书信中便可委婉点明,使辽镇不敢铤而走险。
而且,答应支援粮草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试着拉拢,看没有合并辽镇的可能。
原来是袁崇焕压制封锁,不是搞残东江镇,就是要把东江镇完全掌握在手中。
现在的形势完全逆转过来,东江镇成了朝廷倚重的平辽主力,辽镇则自作自受,成为了被压制分化的存在。
毛文龙轻抚额头,虽然接受了郭大靖的建议,却不表乐观,缓缓说道:“辽镇纵是能听号令,恐怕也不能放心使用。”
对于辽镇的战力,毛文龙已经瞧之不起。除非辽镇将领交出军队,由东江镇的军官进行训练和武装,成为可以依用的军队。
但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毛文龙也不想白花费钱粮,养一群废物。
郭大靖淡淡地笑着,说道:“末将对辽镇的印象也是极差,但试试也无妨。如果辽镇不知好歹,卖国通虏,末将便提两万精兵,平了宁远。”
毛文龙哈哈一笑,赞赏道:“有此雄心,本帅甚慰。”
倚靠在椅中,毛文龙看着郭大靖,笑着说道:“趁着回大连办事,在家好好呆几天,陪陪阿秀和阿英。嗯,阿英挺争气,没给本帅这个媒人丢脸。”
定然是毛沈氏把阿英有喜的事情告诉毛文龙的,郭大靖对此也不意外,笑着点头痛快答应。
“还有一事要禀报大帅。”郭大靖开口说道:“现在的火枪不断生产,除装备部队外,还会有更多的剩余。末将以为可以发放给民兵少量,并开始训练。”
毛文龙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但一定要控制好,平常最好收起,不要放在民兵家中。”
郭大靖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反对,躬身受教。
这向全民皆兵又迈进了一大步,不仅使东江镇的整体实力得以提升,更为将来开发广袤无边的北大荒打下基础。
向北,向北,肥沃的黑土地辽阔无边,可人烟罕至的沼泽森林也藏着重重危机。
光靠军队恐怕是力有未逮,装备了火枪的百姓,便会更加充满了冒险开拓的精神。
无尽的荒地,几十人、上百人的武装民众占了就是你的,至少给你十几年、财十年不纳赋税的耕种时间。
甚至于,如果开拓者中有才干的管理者,由官府委官任命也不是不行。
西夷为什么能以那么少的人口,占据那么大的殖民地,就是政策鼓励的结果。
面对蛮昧无知、科技落后的民族,几十个殖民者就能征服,建立城堡进行管辖,被委以总督之类的头衔。
占地,当官,发财,对人的诱惑有多大?整個人生都会发生改变,甚至是在为子孙后代谋福祉。
………………
七月的辽东,天气清明,广阔的田地里,各种庄稼郁郁葱葱,蓬勃地生长,已经呈现出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
从盖州到复州,再走过金州,郭大靖看到的都是这样令人喜悦的景色。但三州之间,也有区别。
盖州多为军屯,土地利用率不及复州,更不及金州。偶尔还能看到原野,青绿的草丛,五颜六色的野花。
进入金州,这样的荒地基本上就看不到了。哪怕是边角的一小块地,也被百姓种上了各种作物。
因为这些边角地是不收赋税的,百姓开垦多少、种多少、收多少,都是自己的。
在盖州,这片荒地的原主人,那些熊、野猪、狼……还留恋着群山和森林,时常跑到庄稼地里寻食,与军屯的将士们不时地进行着较量。
天地之间,似乎也都是如此,不管是人,还是兽,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争夺,而战斗。
打败了建虏,就天下太平了?恐怕也只有郭大靖不认为是这样,也没有存着马放南山躺倒享福的念头。
不过,当看到百姓们的笑脸,听到他们的笑声,自豪感也是油然而生。如果连这三州之地都治理不好,还争夺更大的地盘有什么用呢?
“最多再有一个月,黑麦和土豆就能收获了。今年年景好,只要下霜别太早,玉米的收成也差不了。”
郭大靖在路上竟遇到了老熟人,广鹿岛种地管事儿王老憨,让他颇感意外。
“连您都离开岛了,岛上的人怕是不多了吧?”郭大靖招呼着王老憨在树荫下随便坐着,笑着开口问道。
王老憨呵呵笑着,说道:“岛上就那么点地,也比不上这里的地肥,谁还呆在岛里受穷?关键还是咱们东江军够厉害,有毛帅和郭帅带着,建奴是打不过来啦!”
郭大靖微笑颌首,安全肯定是百姓最先考虑的。如果有战乱的危险,他们宁肯在岛上过苦日子。
“这是第二年啦?”郭大靖伸手指了指,那是王老憨正在劳作的田地,看样子却不象是今年刚种的。
王老憨连连点头,说道:“去年的年景不太好,可有土豆,就是减产了三成,也足够家里吃了。亏了种得多,第一年心里还没底。”
“今年就没问题啦!”王老憨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显得皱纹更多,“看样子,光是土豆,就准能超过去年所有的收成。再加上黑麦、玉米……”
虽然还没有开始收获,但老百姓的预估还是很准的,那可是多少年耕种的经验,基本上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