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优势,但刘兴治依然十分谨慎地调兵遣将。
各部将士利用携带来的车炮和板车逐步推进,准备先在城门外形成阻隔,其后火枪兵列阵,以弹雨封锁遏制敌骑的冲击。
遵化城周长合计约六华里有余,城基厚度三十尺,高三丈六尺,城墙上有垛口一千三百多个。
城池的东西南北四面各有城门一座,城门外有护城河,河深两丈,宽三丈。
遵化城是由总理蓟镇练兵事务的戚继光,将原来遵化城进行拆除并重新设计修建。重建后的遵化城,形状如同古人头上戴的幞头,所以也被称为幞城。
要说坚城阔壕,遵化城绝对是够标准。
但建虏想要守住城池,最大的劣势便是兵力少,连无甲兵才八百,一面城墙才能分两百人。
范文程站在城墙上,仔细观察着城外新到的敌军。越看越是心惊,他发现敌军的装备甚是眼熟,尽管打着辽镇的旗号。
“大人。”一个士兵跑来报告,“英古尔岱大人率骑兵主动出击,已经开城冲出了。”
“什么?”范文程大吃一惊,汗水立刻沁出了额头。
尽管皇太极很看重他,但范文程依然是二等人,并不被满人官员所尊重。甚至是歧视,也很平常。
况且,此时的范文程只在皇太极的文馆,又被称为书房官、文臣或生员、秀才,没有正式的官衔,只是相当于出谋画策的赞画,没有什么实权。
所以,英俄尔岱作为遵化主将,决定主动出击,并不用请示他。要是尊重的话,顶多咨询下他的意见。
英俄尔岱的想法也很简单,守城非己军所长,兵力又不多。如果被敌人封在城内,相当地被动。
敌人兵力虽多,但建州勇士的骑射无双,野战无敌,趁敌未完成布置和准备,击溃敌人应该是有把握的。
五百披甲兵,从西门冲出,稍加整顿,便兜转方向,沿着城墙,向北门杀了过来。
“冲啊,杀!”建虏嚎叫着,凶相毕露,如同饿狼般向东江军冲了过来。
一千多步兵本就列阵向城门压去,有骑兵的预警通报,迅速地调转方向,车辆在前,火枪兵在后,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开火!”两翼的重火枪并不意外地成为最先发出怒吼的武器。
沉重的铅弹打过去,不管是人是马,中者立倒。哪怕是身着重甲,防护作用也大为减弱。
英俄尔岱率领骑兵并未直冲过来,而是变换了路线,要斜掠过阻挡的车辆,并用弓箭射击敌人。然后,绕过障碍后,再迂回冲击或用弓箭掠射。
不断有建虏被打翻在地,建虏的队形也显出了混乱的迹象。
轰,轰,轰!
三门佛朗机车炮的前挡板突然倒下,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在火光迸射中轰鸣着,将成百上千的霰…弹射向建虏。
一片骑兵在人仰马翻中倒了下去,建虏的队伍愈发地混乱。
箭矢掠过天空,几乎与轻火枪同时射击,双方在对射中都有伤亡。但佛朗机炮的快速轰击,却使愈发接近的建虏付出更大的代价。
轻重火枪和佛朗机炮不断地开火射击,火力的密度对于英俄尔岱和建虏骑兵,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只不过,这体验是死亡的招唤,是死神镰刀的挥舞。
包括英俄尔岱在内,所有建虏都意识到了对手的不同,战斗方式的差别,以及武器装备的优劣。
他们打过很多仗,没有哪支明军如此稳健,也没有哪支明军的火枪火炮如此犀利,射速也是超乎想象的快。
参加过金州作战的建虏或许会有些经验,可英俄尔岱所部,恰恰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只不过,此时想退出战斗、脱离战场,已经来不及。仓促撤退,只能是在火枪火炮的打击下,死伤更多。
但建虏的震惊还不只于此,在付出了很大的伤亡,终于掠过步兵战阵,要再行向战阵的侧翼冲击时,大队骑兵猛然冲杀而至。
以严整击混乱,以集体战个人,五百飞骑抓住时机,在刘奇士的率领下,突然加入了战团。
而随着建虏骑兵掠过战阵,火枪兵也迅速斜卷,拉开了类似于线列的战线,轻重火枪,一起向着建虏猛烈射击。
侧翼有火枪,对面有骑兵,不时有人的惨叫和马的嘶鸣响起,英俄尔岱心急如焚,也深自后悔,知道他的鲁莽和轻敌,很可能是致命的后果。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明军,是精锐中的精锐。看着步兵毫不畏惧地向前逼近,熟练地操枪射击,英俄尔岱心中生出了恐惧。
但事已于此,在骑兵要对撞的时候,拔马避开与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杀!”英俄尔岱大声吼叫着,加快了马速。
喊杀声在敌我骑兵队里响起,没有怯战恐惧,没有畏缩不前,骑兵们在箭矢和弹雨纷飞中,撞到了一起。
惨叫声,马嘶声,兵器交击和入肉的瘆人之声,在不间断的枪炮轰鸣中,并不显得那么刺耳。
但生死只在一瞬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怒瞪的目光下,刀闪寒光,血肉迸溅,在人仰马翻中,一条条生命脆弱不堪,眨眼即逝。
英俄尔岱眼睁睁看着在与敌骑的对冲厮杀中,骑射武技都令他骄傲的建州勇士纷纷被砍翻落马。
尽管敌人也在伤亡,但这不是英俄尔岱想要的结果。敌人的兵力占优,如果不能击溃,这么拼下去,己军是必败无疑。
一队建虏向远处偏离,那是游击李思忠所率的人马。他的意图很明显,拉开与敌人火枪兵的距离,避免侧翼持续的伤害。
想法不错,但时机不对,也对飞骑的战术缺乏了解。一队飞骑立刻抓住机会,猛然出击,三队骑兵墙冲杀过去,正击在李思忠所部的侧翼。
掉转马头迎击来不及,失去速度的建虏,在骑兵墙的猛攻之下,很快便七零八落,连李思忠也被斩杀。
英俄尔岱浑身是血,呼哧带喘,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几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