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担心的情况不是有可能发生,而是基本上会变成现实。
历史上,赵率教率四千骑兵驰援遵化时,三屯营总兵官朱国彦就不肯开城。但在建虏兵临城下时,朱国彥这个王八蛋却是不战而降。
所以,要考虑得周全,就得把这些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也想到。万一被拒之城外,也不至于让将士们饥寒交迫,战斗力大减。
你是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儿呀,建虏是敌人,却是不愁吃住,在京畿地区来去自如;换到了东江军,却要考虑到名义上的友军所造成的困难。
而且,虽然郭大靖说得强硬,但能不攻打明军守卫的城池就尽量避免。不是打不下来,而是善后是个大麻烦。
不能象建虏那样肆无忌惮地想攻就攻,想抢就抢,束手束脚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可是在自己的国土上,面对的是大明的子民,也是自己的同胞。
“有些大户,可能不好征收。”周庆苦笑了一下,说道:“要么是致仕的官员,要么是和朝中勋贵有关系。”
郭大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历史上的登莱之变,导火索就是孔有德手下的兵偷吃了一只鸡。
关键这只鸡可不是一般的大户家养的,而是曾任过南京吏部考司郎中的王象春。
王象春别看官不是特别大,但却是东林干将,在“东林点将录”中,乃是“分守南京汛地头领、天损星浪里白跳”。
偷鸡的士兵手脚也不干净,竟然被王家家仆发现。令人震惊的是,一个家仆竟敢闯入大营将此事状告给孔有德。
孔有德也畏惧王家势力,不敢包庇士兵,下令将该丁被“穿箭游营”。
接下来就是一串的连锁反应,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受刑的士兵羞愤不已,潜入王家杀死家仆;王象春之子不肯罢休,又要严惩凶手,孔有德只得将士兵正法,由此引起全军激荡悲愤。
作为孔有德的副将李九成,拿着孙元化给的市马钱,却因为商民抬高马价,没买到足够数量的马匹。
于是,唯恐遭军法惩处的李九成,煽动三军哗变,举旗叛乱,掀起了震惊朝野的“吴桥兵变”。
如果再往前推,追究士兵偷鸡的原因。竟然是辽东兵与山东军兵不和,商民百姓闭门罢市,使得孔有德所部给养不足,又无从补充。
所以,跨海远袭的部队想就地获得粮草物资的补充,就算带上金银去买,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买马,那得加钱;想买粮,可能磨破嘴皮,也可能闭门罢市,根本就不卖给你。
归根究底是明朝的军人没有社会地位,一群臭丘八,不光文官士绅瞧不起,老百姓也避之不及。
什么军民鱼水情,什么毁家纾难无私捐助,什么壶浆箪食迎子弟兵,真是想多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郭大靖一口喝光杯中酒,直觉得热气郁胸,大声说道:“不管是谁,凡是大户全都登记下来。是否征用,某自有选择。”
不给就真抢,管你什么背景,什么关系。总不能让拼命作战的将士连饭都吃不饱,却让你家粮满仓却一毛不拔。
至于以后的麻烦事,郭大靖准备打完就走,回到金州还怕谁?
估计毛文龙也知道就地筹措粮草物资不简单,再三叮嘱郭大靖要小心谨慎。郭大靖也想好了说辞,就以事先屯积来搪塞敷衍。
在进军的沿途村镇屯积粮草物资是能够做到的,但未必会周全。郭大靖并不想放弃就地筹集的办法,也不怕惹出麻烦。
从作战结束,到可能被弹劾、攻讦,会有一个缓冲时间。郭大靖估算,至少要一个月。
在缓冲时间内,朝堂上会很乱,会有很多官员落马,甚至是入狱。惊魂初定的崇祯要处罚相关责任人,最大的官员应该是现在风光的袁督师。
等到处置完这些事情,郭大靖早就率部回到金州了。再有人告状,他也不怕。
相比于建虏绕道入关、兵临京师的惊天大事,他就地征集粮草物资,只要不滥杀,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众人谈论着商议着,转到了利用舆论的工作上。
“要预先做好准备,让京师和天津情报站制定具体的实施计划。”郭大靖剥着盐水花生,嚼得真香,“建虏入关的消息一到京师,就让他们开始行动……”
如果建虏真的绕道入关,不仅是重创他们的机会,还要把袁督师拉下马,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后,袁崇焕犯下的错误,足以葬送他的前程。但郭大靖还要再加一把火,确保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不能再祸害辽东战局。
首先,袁崇焕率兵入关后,不是抢前阻击,而是跟在建虏屁股后面跑,也就是所谓的跟蹑。
其次,在建虏接连攻陷京城屏障玉田、三河、香河、顺义等县后,袁崇焕一错再错,不顾将领反对,率部绕道前往北京。
袁崇焕已经接连收到崇祯的旨意,并再三保证将建虏挡住,不使建虏长驱而至京师。
但他先是跟蹑,后又退至京师,无异于纵敌深入,把战火引到京城。
而且,袁崇焕名为入援,却听任敌骑劫掠烧杀,不敢一矢相加。不管是军心怯耳,还是另有目的,极差极可疑的表现,都注定了他悲惨的结局。
“与建虏有密约,纵敌长驱,坐视淫掠,迫使朝廷议和……”
郭大靖伸出手指,一一列举着,并不全是造谣诬陷,有一些确实能与袁崇焕的可疑表现相验证。
“让何贵忠主持此事,并不是把这些罪名全安上,要视实际情况,以及当时京师中的风传来散布。”
建虏兵临城下,京师人心惶惶,特别是城外勋贵外戚的园亭庄舍,尽皆被建虏烧杀破坏,不利于袁崇焕的风声和消息肯定不少。
何贵忠便可根据当时的情势,再散播合适的谣言,自然就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